那晚我们出去吃了顿饭，省归省，该花钱的时候还是得花，董业成废了好大劲才问出口搬家的事，看来他很怕女儿会不开心，也正常，他们俩除了过年会回老家，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在他的那间出租房度过的，肯定习惯了在那里，不过小丸很爽快答应了，她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个在读一年级的小女孩，两条小辫子，那是她爸刚给她扎的，和她的裙子不是很搭，董业成的眼光不是很好，但能看得出来挺贵，董业成说过，工地挺挣钱，他又没什么爱好，所以存了不少钱，小丸完全不需要过那种贫苦生活，只是缺少大人的陪伴。
搬家那天董业成换上了新衣服，这才有了一点年轻人的样子，女大三，带两孩，难为他了，也不知道看上我哪了，真是和他们调侃的一样了，图她年纪大，图她带两孩，董业成和我睡一个屋子，他很害羞，一直说和小丸一起就行了，可这哪有夫妻的样子，我坚决不同意，小丸的那间房最开始是娘住的，可她也没住几天，一直都和我睡一起照顾小孩，后来是湘姨，可她极少在这里住，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着的，以前我说要买大一点的房子，给杨小留一间，可是怀孕了之后我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得为孩子考虑，我常常会想起这个事，可到头来只能是骂一句自己太自私了。
忙活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没什么感觉夜晚就降临了，我回房哄白天和白夏睡觉，他们俩有一个自己的小床，就在我的床旁边，小丸也过来了，她放假不用早睡，董业成一个人在外面干坐着，白天和白夏好不容易睡着，小丸也回房了，我就在那里等，都快要打瞌睡了还不见董业成进来，我就纳闷了，他都有一个孩子了，怎么在这方面还是这么……内向，没办法我只能起身出去叫他，他坐在那玩手指呢，抬头看到我在房门，他吓了一跳，我摇头示意他进来。
董业成满脸通红走了进来，真的离谱，一个比我还小的男人，不抽烟喝酒，不玩游戏，还主动上交工资，面对女人还会害羞，我起身去关门，他就那么不知所措地站着，我一个饿狼扑身，我们的关系终于有了实质性进展。
“嘘！小声点，别吵醒孩子，白天很容易惊醒”
万万想不到，我的人生走向竟是这样的，我成为了一名家庭主妇，小丸在这个假期一直在家陪着我，看得出来，她是发自真心喜欢这个家庭的，我只需要保证她的一日三餐，偶尔辅导一下她的学习，她也能帮我哄一下孩子，湘姨也经常过来，我的生活越来越好，除了还是没有钱这一点，董业成留了小丸上学要用到的钱之后，其余的全给我还债了，他还跟比较亲的亲戚借了钱，我说没必要，欠谁不是欠，可他还是坚持这样做，我们没有办婚礼，没有钱是一方面，两人都是带孩子的，多少有些不体面，就算他不在意，我也不好意思让他这么折腾。
董业成现在少有在工地食堂吃晚饭的情况，不管多晚，他都会回来吃饭，而我这个妻子也当得很称职，在他没回来之前，饭锅里的饭总是热的，董业成回来的时候也总是会带一些小零食，水果之类的，偶尔还会有炸鸡，这个时候总是能看到我一边埋怨他浪费钱，一边和小丸大快朵颐，小丸偶尔会在旁边附和我两句，董业成也给白天和白夏买粥，不过也被我和小丸吃掉了，因为我对外面的食品卫生安全不放心，大人吃还可以，小孩子可能就受不了了。
就这样，这个结构特殊的家庭意外地相处得很和谐，董业成很勤奋，我也不事，小丸也很乖，我觉得这已经比绝大多数家庭好了，可惜的是湘姨不和我们住，我欠她的钱大概还了一半吧，都是董业成在处理那些事，我反而不太清楚了，倒不是因为我不上心，我只是觉得董业成能处理得更好，湘姨也没有说什么不要之类的，毕竟我的生活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困难了，我觉得其实她是担心我们会担心以后要给她养老，现在会产生间隙才收的，不过她完全没必要担心这个，因为在我心里，她已经是白天和白夏的奶奶了。
在不久后，我带着董业成回家了，回家见一见我爹娘，有他和小丸帮我照顾孩子，一路上很轻松，我们先去了一趟我爹娘坟前，董业成不会说什么话，只是上了几支香，烧了点纸钱，洒了一杯酒，他没说什么，爹娘应该也能知道他很可靠，之后他跟小丸就抱走白天和白夏，让我一个人陪爹娘说说话，那天我一个人在那神神叨叨了一个下午，希望爹娘不会觉得我烦吧，像我小时候一样。
我们在家住了几天，我带着董业成去见亲戚，以前我最讨厌走亲戚了，可是在我找他们借钱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没有因为我的不懂事而疏远，那是爹娘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感情，我只是沾了他们的光。
写着写着，我又睡着了，她还坐在窗边，她为了陪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工作了，醒来之后，我看到她拿着我的稿子在发呆，显然在我睡着的时候她已经看完了，看到我醒来，她只是笑了笑把稿子还给我，我在纠结接下来写什么，我想给杨小写一封信，还有小丸，小丸这个时候还在我身边，每每看到她我的良心就隐隐作痛，她不该遭受这份苦难。
“接着写吧”
我的朋友给了我建议，她已经在我的草稿上认识了杨小，但是她不能理解杨小的所作所为，我想了想，也觉得不用急，这封信是要杨小出来后才能看的，后面再写也没什么。
距离董业成搬进来大概有半年了吧，小丸现在也换了学校，她之前的学校是能留宿的，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虽然学校有人照顾她，可班上那么多的孩子，照顾孩子的人不会对每个孩子都很细心，也没那个精力，现在小丸已经转了学校，每天晚上会有车送她到小区门口，我下去接她也不碍事，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
这种时候就该发生意外了，老天爷就是这样，我稍微过得好一些了，他就会看不下去，总要打击我一下，我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认识了湘姨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儿子的声音，湘姨说过，她儿子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可我没听出来，电话那头只有痛苦和悔恨，我抱着白天，背着白夏冲出门，湘姨儿子打电话让我去医院，湘姨被车撞了。
路上我给董业成打了电话，让他带小丸过来，小丸很喜欢湘姨，已经是可以喊奶奶的程度了，而且我听出来了，湘姨儿子的声音很绝望，我希望他是因为愧疚才这样的，而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我照着湘姨儿子给的路线找到了他的位置，他正蹲在手术室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手术室的门就打开了，医生戴着口罩，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对着湘姨儿子摇了摇头，我来迟了。
湘姨儿子靠着墙蹲着，开始流眼泪，对了，我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就要上去问医生，里面有可能不是湘姨，这个有可能不是湘姨儿子，我走错路了，我就要追上那个医生，可是我经过那个男人身边的时候，他开口了，和电话里的声音差不多。
“她说想再抱抱小天”
我愣在原地，白天我抱着呢，他因为之前生病，比妹妹白夏瘦小一点，医生很快就来了，他们来跟家属处理剩下的事，我有点不甘心，上前腾出了一只手拉住了医生。
“你是家属吗？”
医生看了看他手上的文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湘姨的名字，但我知道医生说的是湘姨，我收回手，示意了一下旁边湘姨的儿子，我蹲在一边，我好无奈。
董业成从走廊转角跑了出来，他没带小丸，喊了一声我，跑过来接过白天。
“怎么了？湘姨怎么样了？”
我看了看湘姨儿子跟医生那边，董业成就懂了，董业成过去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湘姨儿子的肩膀，湘姨儿子便走到一边，他已经很累了，接下来的事让董业成处理就行了，他负责签个字就可以了。
他们亲家那边的人很快就来了，董业成退回了我身边。
“湘姨是一个很好的人”
董业成向来不会安慰人，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我身边的人是不是都没什么好结果呀？”
“怎么会？这又不是你的错”
董业成还不知道我以前的事，他从来没问过，我也没说过，虽然他很可能并不在意，可我不敢赌，就算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性，我也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我还是那么自私。
天灾人祸，躲也躲不过，但我觉得我有很大的问题，这就是我的报应，让我看着身边的人遭受苦难，这远比让我自己经历他们所经历的更痛苦，董业成请了几天假，小丸那晚回来就问奶奶去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她已经懂得生死的概念了，她很喜欢湘姨，特别是湘姨做的饭，每回她下厨的时候，小丸就会比平常开心一点。
“奶奶去世了”
董业成就那么直白告诉小丸，小丸听完后就开始流眼泪，一个人躲在沙发角落那里，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我去参加了湘姨的葬礼，湘姨是农村人，我们这村里一般都是土葬，特别是湘姨那一辈的人，不太能接受火化，湘姨也不例外，她跟我说过，她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就回村里养着，可是现在她的葬礼完全由着她亲家那边主导，很快就要火化了，我跟她儿子提了一嘴，可是她儿子并没有多说什么，我有点生气，可也不好说什么，不想让湘姨走都走得不安生。
令我意外的是在葬礼结束后，我准备回家的时候湘姨儿子找到了我，他憔悴了许多，他递给我一个文件袋，里面有几张纸，我觉得我大致猜出来那是什么了，我还欠着湘姨钱，里面无非就是湘姨借钱给我的证据，因为当时没有打欠条，所以他们找证据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其实完全没必要，因为董业成说了，钱不能不还。
“你打开看看”
湘姨儿子说道，即使猜到了，我还是顺着他拿出了里面的文件，能当面说清楚最好，可是我大致瞄了一眼文件内容后却有点懵，那是一份无偿赠予的说明书，上面有湘姨的签名，她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来得及拿给我，我一脸茫然看着湘姨儿子。
“我在妈床头看到的”
“别担心，钱我会还的”
“我还想要这笔钱的话，大可不必把这个给你”
湘姨儿子示意了一下我手上的文件，我表达了我的疑惑，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他不想要钱的话大可以装作不知道有这回事。
“妈很喜欢你们，谢谢你！”
说完后他就走了，嫁进豪门了也会有烦恼的呀？我不禁想到了顾北北，她现在过得挺好，只是不能经常陪在儿子身边。
董业成看了那个说明书后弱弱地询问我的意见，他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钱还是要还，我也赞同他，想想我还真是变了许多，这要在以前，他就算拿出证据来都不能让我还钱，毕竟没有欠条，谁知道她是不是无偿赠与我的？想想就有点羞愧。
家里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生活还要继续，已故的人估计也不会希望我们整天活在悲痛之中，在心里记得他们就好了，有空也可以去看一下他们，这就是生活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湘姨走了之后，在睡觉前，小丸总是会拉着我们给我们讲小故事，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什么田忌赛马的她竟然都知道，晚上就我和董业成抱着白天和白夏，与小丸围成一个小圈子听她讲故事，其中一个我现在还记得，可能是因为那讲的是两个青楼女子的吧。
小红是青楼的头牌，貌美肤白，小丽没有那个先天条件，相反还有些胖，却也在青楼里混得不错，这天来了个外地的富商，点名要小红和小丽作陪，富商也是无聊，他看到了小丽的模样，很是好奇小丽凭什么在这家青楼混下去的，莫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这不是青楼女子都具备的具备的技能吗？富商和她们相处了一会便发现了，小丽确实有点小聪明的，富商便问小丽，小丽是如何让客人为她花钱的？小丽笑言这都不是事，让客人娶她都做得到，富商一听这便来了兴趣，当即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让小红和小丽比赛，谁能让楼下那穷酸秀才当众说要娶自己，谁就能得到富商的奖励。
要说楼下那穷酸秀才那这方圆百里可谓是无人不知，说他是秀才不过是打趣，看了两本书，天天来青楼找人吟诗作对，那是诗吗？那是屎，青楼里没有女子愿意接待他，没几个钱，还学那文人墨客，家里老母亲辛辛苦苦种地赚的几个钱就这么被他糟蹋了。
小红一听，这不简单吗？不出三杯酒，那穷酸秀才就得醉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之下，可现在问题是谁先去？还是一起去让秀才选择？小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红也不跟她客气，径直往楼下去了，装？秀才虽然穷，没几个钱，但我要靠上去，他还能看得上你？几人就在上面等着，却迟迟不见秀才出来说他要娶小红，莫不是小红没那个本事？
很久小红才回来，她一看到富商便说秀才已经说要娶自己了，可是秀才害羞，不想当众宣布，富商可不听她解释，接着就是小丽了，富商真有些好奇，小丽怎么会这么自信？她们推销自己就相当于富商推销产品，富商想着小丽有可能还真能给自己上一课，便装作无聊跟在小丽不远处听着他们的对话。
“文人重风骨，是我们考虑不周了”
“姑娘这是何意？”
“实不相瞒，我们对先生极为看好，方才小红不过是我们的诚意之一，如果先生需要，我们可资助先生脱离困境，只希望先生飞黄腾达后不要忘了我们”
“这又是何意？”
“小红天生丽质，先生要是娶她过门，传出去人们只会以为是先生贪图她的美貌，贪图青楼女子美貌，对先生名誉不好，我们也不希望这样，毕竟先生日后可能是要进朝当官，留下话根也不好”
“你们是要资助我进京赶考？”
“不仅如此，先生事务繁忙，总是需要女子在身边为你分担，小红貌美肤白，倒也能干些粗活，可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若是先生娶了我，我样貌是差了点，可人们就不会认为先生是贪图我的美貌，富贵之后编一段故事，青楼女子因为样貌不佳生活困难，秀才替她赎身，善有善报，秀才中举，岂不是一段佳话”
富商听到这里已经有些佩服小丽了，万万没想到小丽还有后手。
“小丽知道先生看不上我，我们也想到了这一点，小丽是万万不敢奢求能独享先生的宠幸，所以我们想到了一个万全之计，小红陪嫁，小丽干活，小红暖床，先生还会担心秀才一说有名无实吗？”
富商看着秀才被忽悠得心花怒放，就知道这场比赛小丽赢定了，果不其然，秀才当众宣布要娶小丽，逢人就说这个事，最后富商替小丽赎身，带在身边经商，小红照常生活，秀才则是破口大骂女子多薄情，不过听说小丽没替富商赚到几个钱，倒是卷走了富商的半数家产，外人也不清楚其中的细节，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单纯是因为那晚上床后我踹了一脚董业成，问他为什么要给几岁的孩子讲这种故事，他说实在是编不出来其他的了，我才知道这是他自己编的，又缠着他给我再讲一遍。
“你想做生意吗？”
“想呀，赚大钱之后退休开一家奶茶店，每天就和你们在店里卖卖奶茶，刷刷手机”
“嘿嘿，就你这么老实这么赚大钱？”
“那我好好存钱，存我们的养老钱，不让孩子们知道，等他们能养活自己了，我们就偷摸开一间”
“嗯”
后来我又和顾北北、何清渔她们聚了次餐，倒是没带董业成，因为我要去看看杨小，我不知道杨小看到我有老公后会不会开心，干脆也就不说了，等她出来再说。
我看着已经比她们几个老一点了，她们埋怨我为什么不带白天和白夏过来，我敷衍了几句，很久没喝酒了，白天和白夏已经戒奶了，所以那次我们大醉了一场，各自说着自己的生活，顾北北说她过几天就能见到儿子了，何清渔说不久之后她又要升职了，我说我好开心。
我们见到杨小的时候还一身酒气，亏得隔着玻璃她闻不到，不然她又得馋了，她已经开始数日子了，数着还有多少天就能出来，要是再表现好一点，有可能提前出来，出来之后他要请白天吃大餐，给白夏买包包，我说白夏这么小，买什么包包呀，她就让我别多管闲事。
回到家后继续那一成不变但是很幸福的生活，这种反而没什么可以写的，日复一日，有人觉得无聊，有人觉得幸福，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活这一辈子就图个开心，我们没必要教别人怎么生活。
我以为我的余生不会再有什么起起落落了，毕竟我遭的罪已经够多了，我觉得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再多就过分了，可老天爷偏偏就是那么过分，我再一次失去了我的依靠。
那天又有一个陌生电话打到我手机上来。
“董业成出事了”
电话那边传来声音，我还没反应过来，能出什么事？电话那头的人又说话了，他说节哀顺变，我脑子嗡嗡作响。
斑马线上一对夫妻拉着他们的两个孩子，看来是刚从游乐园回来，因为两个孩子都牵着气球，我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哭泣着，白天和白夏在后座的婴儿椅上放声大哭，我却没有精力哄他们，他的工友说他还在工地上，甚至不用去医院。
我再次醒来周围一团乱，一名老妇人替我做的心肺复苏，我猛然起身找我的车子，现场的交警拉住了我，我抓住他的手颤抖说着。
“我老公死了，我老公死了”
“我车呢！我车呢！”
我近乎疯狂喊着。
“你慢慢说，别急”
一名交警安抚我说道。
“我车呢？让我走好不好，求求你了”
我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腿。
“求求你了！”
“快起来，快起来”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更在意我跪在地上的形象会引发讨论，我只想走，最后是一个年长的交警说要开车带我去工地。
“白天白夏呢？”
我猛然记起，扭头四处寻找他们的身影，所幸是两个交警帮我抱着他们。
工地已经被封锁了，我没费什么功夫就进去了，里面有几个人在清洗血迹，因为有监控，是事故，现场已经勘测完成，也就没有继续保护现场的必要了，老板还想着早点开工，他们只会觉得晦气，我看到了董业成，盖着他的白布已经沾染了许多血迹，红色的地方显得格外刺眼，我不敢掀开白布，只是坐在他旁边，眼泪没完没了，我该怎么办？
哭了很久，他们要把董业成抬走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该怎么跟小丸说这件事？我又陷入了崩溃。
该来的总会来，我向往常一样在小区门口等着小丸，小丸看出了我的不开心，便给我讲起她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可是我根本听不进去，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她说，上次湘姨去世她就非常伤心了，我不敢想象她听到她爸已经不在了会怎么样。
进了家门，我把白天和白夏放到他们的围栏里，然后蹲在小丸面前，两只手抓住她的肩膀，还没说出口我就先哭了出来，小丸有点慌张，她摸了摸我的脸颊，我也忍不住了，泪水涌出来，我紧紧抱着小丸，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却始终是开不了口。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我想起董业成平常的做法，我鼓起勇气说：“你爸爸去世了”
小丸显然是听清楚了，她的身体开始颤抖，一瞬间变得冰冷，我慌张起来，小丸再发生点什么的话，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撑得下去，幸好黄豆大的泪珠涌出她的眼眶，她张大嘴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抱着她，有点冷。
董业成的长辈亲戚帮忙办了葬礼，那是我第一次认识了他的亲戚，因为董业成知道我不爱和所谓的亲戚打交道，所以就连他去借钱的时候都没带着我，葬礼结束后就有人提这件事了，我让他们不要急，董业成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我们的欠款，我跟他们承诺一定会还上的。
其实因为工地伤亡，我们是有一笔赔偿的，不过需要我去争取，不然没多少，而且是打到小丸名下，因为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和董业成领证，倒不是我之前不愿意，是董业成说有证没证没什么区别，我倒是不担心董业成在小丸身上使坏，毕竟她的户口已经迁到我这房子名下了，要证明我是她的监护人很简单，不过我有了别的打算，现在想想我还是不确定当时的那个想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要钱的过程很困难，但是因为小丸还很小，要开各种证明才能把钱转到她名下，这才是最让人气愤的，钱不多，还不足以补上我的欠款，不过我也没打算动那笔钱，我想起了湘姨的话，她说不要高估自己的人性，这也是她不愿意和我们住一起的原因，所以我决定把小丸送到儿童福利院，因为我已经可以看到她在这个家的未来，我可能会待她不错，但绝不可能超过白天和白夏，她的钱可能大部分会被我用在我和白天白夏身上，这对她并不公平，不如现在就送走她，把钱全部留给她。
这是我失眠了一周做出的选择，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对是错，我不是圣人，照顾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有怨言，怎么可能看着她的钱不动心，我花费了许多精力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儿童福利院，向他们说明了小丸的情况，他们说这种情况是可以将小丸送到他们那里去的，可谁不知道，他们只是看上了小丸的钱，不过我也不太担心，因为我把他们能拿到钱的手段都想了一遍，都可以预防。
看着还在帮忙照顾白天白夏的小丸，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这件事，这阵子她瘦了许多，经常就是抱着白天发呆，至于为什么不抱白夏，单纯是因为白天瘦一点，她能够坐着抱起来他，小丸也能帮我干一点家务活，这更让我难以说出让她走这种话，我真是畜生呀，在晚饭的时候我问她在这里住得怎么样。
“阿姨不想要我了吗？”
小丸说完就开始抹眼泪了，一边哭一边埋头吃饭，因为我说了让她好好吃饭，不然她身体会越来越差，以后都养不回来，我也不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看着她吃饭，这阵子小丸都是来我屋睡，今晚她却没有过来，我也不去叫她。
第二天福利院那些人就上门来了，和我谈各种手续问题，顺便给小丸做检查，可小丸躲在她的房间里死活不出来，那场景真的像是我在卖女儿，我进去安慰她，说他们不会把你带走的，不要怕，小丸这才愿意和他们接触，最后他们走的时候果然没带走小丸，小丸像是大难不死的样子，大哭了一场，看得我心里又是一紧，我不断暗示自己是一个婊子，婊子无情，我该做回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