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王书记，真威武，从此没有县政府。”这是长野干部的一句口头语。王浩也就是这样，当县长时因书记“无为而治”，基本把书记的事都管了，当了书记，因为县长从外地交流过来，情况不熟，就又把政府的事一把抓。当然，这里面王浩的责任心强是主要原因。
县化肥厂是个老厂，上世纪50年代建厂，也曾辉煌过一时，王浩当县长时，虽然还正常运营，就已经基本没有利润了，但用电量全县第一，又养活着3000多名工人，所以王浩考虑几次，想改革都没敢大动，怕引起社会不安定因素。王浩重点放在聚集区建设上，但化肥厂因为环保因素，建在县城东郊，许多设备、管道都深埋地下，无法轻易挪动，就成为聚集区外最大的企业。当然，王浩也很重视，县电业局因欠费停化肥厂的电，他动用财政资金给电业局发工资，让马上通电。
接任的县长对化肥厂倒很感兴趣，看到厂里的老班子不行，就实行竞争上岗，调整了一个30多岁的销售科长当了厂长。王浩听说，新厂长对销售比较在行，管理一塌糊涂，还吃喝嫖赌俱全，就私下里提醒过县长：“听说这个年轻人不是当厂长的料，调整要谨慎啊。几千人的大厂，一有风吹草动就影响全县稳定。”县长难得负一回责：“跑销售见多识广，我看他决心很大。至于一些谣言，是没有竞争上的人造的，改革不都是这样。”陈晓明听说新厂长和县长有经济来往，甚至帮助县长找过小姐，提醒过王浩。王浩倒不太在意：“流言蜚语，没有真凭实据。都说我管得宽，我也得避避嫌，就让县长管去吧。只要不出大事不影响稳定就行。”
有两件事出了以后，王浩不得不管了。
锅炉爆炸事件。
冬季安全生产刚刚检查完，化肥厂的一台锅炉就发生了爆炸，好在没有死人，但两名锅炉工受伤。调查下来，追究责任，管理部门说下的有整改通知，厂里没有整改。厂里说没有接到整改通知。车间被扎的七零八落，整改文件自然划为灰烬。最后，检察院介入追责，两名管理部门人员被判缓刑。县政府也严格要求厂里追查安全隐患。存在隐患，没有及时发现、排除，厂里自然有责任。王浩又一次提出更换厂长，县长仍然阻拦：“锅炉厂里有专门部门和人员看管、使用，不能一出事就追究厂长的责任吧。厂长方方方面面的事多了，不能柴米油盐一把抓吧。”最后一句还带有讽刺王浩管得宽的意味。最后，厂里只把特设备管理处的处长撤了职。王浩看到没有死人，大不了算厂里的内部事故，就没有坚持换厂长。
但一年多后，又发生了职工的“游行”事件。
新厂长就任不到两年就“真相毕露”，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厂里的销售额急剧下滑，工人的工资拖欠三个月没发，还和一名年轻漂亮的女会计公开同住同宿。工人找到厂长办公室要工资，新厂长正和女会计卿卿我我，不但不解决，还竟然扇了一名工人两巴掌，还大声指责工人趁乱摸了女会计的胸。
工人们被激怒了，联合起来，冲进厂长办公室，把厂长和女会计狠揍了一顿，还拉到厂里的毛主席塑像前下跪。怒火一起来就不好控制，不知那个工人喊了一句：“上街游行，要工资，要吃饭。”“呼啦”一声，2000多名工人上街，“要工资，要吃饭”的口号响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居民围观如堵。
王浩马上中断正在召开的精神文明协调会，亲自上街，并指示200多名警察立即上街维持秩序。王浩站在一个高台上和职工代表对话，嗓子都喊得有点嘶哑了，表示要马上派调查组进厂，调查厂长的不法行为，尽快补齐工人工资，要职工马上回厂里的工作岗位。怒火中烧的工人表示：“如果没有满意的解决结果，就要再次上街游行，还要堵塞铁路。”横贯东西的陇海铁路穿长野而过。王浩明白，一旦铁路被堵，可就全国震动。
工人回厂后，王浩就叫上县长等，带着陈晓明，火速走进了化肥厂。县长再也你不敢为厂长发声。当即决定撤销厂长职务，重新竞聘上岗。厂里账上已经没钱了，王浩让财政局长马上筹措资金，两天内把欠工人的工资补发到位。在新班子产生前，决定由陈晓明带队住在厂里，临时管理，确保工厂运转，尽快恢复生产。特别要厂工会动员全厂的共产党员，做好工人的思想工作，决不能再发生“游行”事件。并安排公安局增派警力，在厂门口和家属区严防死守。
在佩服王浩果断的处置能力的同时，陈晓明第一次看到王浩这么焦急，大冬天头上直冒汗。王浩最后叮嘱大家：“我们经常说高度重视，这次是得真高度重视了。再发生类似事件，乌纱帽真就不保了。”陈晓明看到，王浩话音未落，手机就响了。王浩感激接电话，声音越来越低沉，一个劲的说“是”，并表示绝不会再出现类似事件。不用猜就是市领导打来的。王浩合上手机，擦一把头上的汗，说：“看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市委书记都知道这事了，刚才严厉批评了。我们要切实负起责任，理顺工人情绪，做好思想工作，同时严防死堵，也决不能再出事了。如果工人今天堵了铁路，就不可收拾了。”
县长一声不吭地坐着，与会的干部心理都清楚，新厂长激发的矛盾的，根子就是县长，但谁都没捅破。王浩也清楚，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灭火”，还得干部齐心协力，最后就让县长讲几句。县长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就吭叽了几句：“按王书记的指示办。这几天我们别的工作先放一放，集中抓好化肥厂的工作。”
王浩的几条指示立马见效，工人们拿到补发工资，基本不闹了，就是提出：“上班可以，就是必须把厂长送去调查。除作风问题外，肯定有经济问题。”县长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大概是想为厂长“辩护”几句，但看到工人义愤填膺的表情，就什么也没说。王浩果断地站出来，大声回答：“同意，把厂长的问题交市纪委调查处理，查出违法问题自然会移交司法部门处理。”工人中这才出现了掌声。
调查需要时间，竞聘上岗刻不容缓。化肥厂走到今天，虽然还能维持生产，但已经伤痕累累，没有几个人愿意接受这个无底洞。有几个人跃跃欲试，又得不到大多数工人的认可。陈晓明有点着急：“老兄，我一个副书记，管理企业是外行，长此以往也不是事啊”。王浩安慰他：“慢慢来，决不能再出现上次竞聘的事。”同时想：“要是老耿还在就好一点。”
王浩想起了当县长出外学习遇到“陈卖光”的事，在几次征求工人意见的基础上，征得市里的同意，决定向社会公开招聘，等于公开出售。工人们虽然有点舍不得，毕竟，有的一家三代都在化肥厂工作过。可是考虑自己人已经没有能力再搞好，与其一烂到底，不如破釜沉舟，就同意了。很快，公开招聘的启示就出现在省市报纸和电视台上。
于是，熊经理就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