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小默十岁。
她的乳房先于常人开始发育,成为同学们耻笑的对象,极具侮辱性的言辞不绝于耳,她涨红了脸,却换来更多人的嘲讽。
她试图隐藏起自己,于是她的腰越来越弯,头越来越低,长长的刘海成为遮挡她与外界的屏障。
即便再炎热的夏天,她也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的抑郁,在那时开始生根发芽。
那年,小默十二岁。
母亲的性情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总是一言不合就辱骂她,说她是个累赘,说没有她自己生活会多么不一样。
小默纯真的眼神诉说着自己的无辜,她体谅母亲的辛劳,什么都没有反驳,只是勤快地做着家务。
可母亲,却对她一直刻薄了下去。
于是,她唯一的亲人对待她的态度也跟其他人无异了。
她陷入了无尽的孤独,她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少。
那年,她十四岁。
她向来隐藏着自己,从不与人争吵,从不与人计较,可她绵羊般的顺从却只换来了同学的欺凌。
她们把小默堵在厕所,一个人说:“她不管怎么被欺负都不会吭声。”
“诶?真的吗?”
一个女生将她推倒在潮湿脏乱的地板上,小默撞在墙上,吃痛哼了一声,却没张嘴。
“果然诶。”她的巴掌重重地打在小默的脸上,像是在对着沙袋发泄自己情绪。
她们剥掉小默的衣服,用冷水从她的头上浇下来,她悉数接受了,自然地就像是喝水一样。
“没意思……”终于,她们拖着长长的音,离去了。
瑟瑟发抖的小默穿上一旁散落的湿淋淋的衣服,若无其事地走出厕所。
只是初冬的风宛若是一把把刀子,一块块剜掉她的血肉,她颤抖着,面色白如纸,嘴唇紫地发黑。
她没有去告状,她知道那一定会引得她们变本加厉,她希望她们就那样因为觉得无趣而放过自己。
但是,并没有……
学校对于小默来说已是一片地狱,同学们甚至比这些恶鬼还恐怖。
那年,小默十六岁。
母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男人。
男人抹着眼泪信誓旦旦地对小默说,“你们的苦日子到头了,以后你就当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有我在,你们娘俩儿一定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相信了,她觉得自己和母亲的生活一定会有所改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随着那一晚,继父粗糙的手趁她睡着期间伸向了她双腿之间,她知道了:她仍旧身处地狱。
她猛然惊醒,抱着被子在床头瑟瑟发抖,刚要大叫,那人形的野兽扑过来死死地钳住她的脖子,害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但却没有挣扎。
直到她面无血色后,那人才惊恐地逃走。
小默无力地趴在床上,咳嗽着,脖子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掌印。
她终究还是没有叫出声,只是锁上门,默默地哭了一夜,第二天用那长长的刘海遮住红肿的眼睛,立起领口遮住脖子上的痕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继父惶恐不安地看着她,可她却什么都没跟母亲说,她怕毁掉母亲的幸福,更怕母亲恨她……
从此,世间再无一个她相信的人,她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似乎幼虫为自己结了一个厚厚的茧,封闭的同时却也将自己完美地保护起来。
恶鬼们仿佛在细数着她这些年受过的屈辱,一幕又一幕,它们揭开小默身上厚厚的痂,毫不怜惜地蹂躏着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天,似乎暗了一些。
摆渡者抬头一看,震惊地发现,那黑暗正在扩散,正无情地吞噬着小默生还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这显然已经超出了摆渡者的认知。
摆渡者抓紧船桨,用尽浑身的力气,桨叶在水中不断翻腾,身后水花四溅!
摆渡者的声音夹杂在水花之中,已经能听见其中的惊恐,“小默!别这样!你要活下去!不要被苦难打倒!”
可她就像是一个观光客一样,悠闲自在地看着船外的景色。
“不要!不要放弃!”摆渡者大喊着。
小舟在向前挺进,象征着死亡的黑暗依旧如此!似乎变成了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小舟冲破急速黯淡下来的浓雾,恶鬼们被留在雾中,摆渡者圆瞪的独眼看见了岸边。
死岸正从两边快速侵蚀着生岸,一朵朵白色的彼岸花如同燃起了烈火,熊熊之势,不可阻挡!
而烈火下,是被烧焦的土地……
小舟距离岸边不足百尺,摆渡者对着小默高喊:“站起来!准备跳过去!”
小默不为所动。
“快啊!”
五十尺!
小默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三十尺!
生岸已被侵蚀的只剩下小小一片!
“还有机会!”摆渡者看着那一隅之地,
十尺!
“跳啊!跳啊!”摆渡者喊破了音。
小默纵身跃出,借助小舟极快的初速,似乎飞了起来。
摆渡者停下划桨的动作,死盯着那一隅生岸,似乎想要用目光定住它。
小默坠落在岸上。
只剩下圆盘大小的生岸却距离她的脚还有几寸之远……
只有几寸,却又遥不可及。
生岸转瞬间被完全被吞噬掉,但生岸不会消失,只是出现在何处已经无人可知了。
小舟重重地撞在岸上,几乎快要将摆渡者甩出去,摆渡者急忙降低重心,却一个不稳,跪在小舟上,不过也因此免于跌落出去。
船身未定,摆渡者惊恐的眼神逐渐上移,小默刚好回过身来,摆渡者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落在她的脸上。
“你…”摆渡者的声音颤抖着,说不出话,眼泪却几乎夺眶而出。
小默终于挤出一个笑容,尽管看起来极不自然,但她一定竭尽全力在笑着,似乎在感谢摆渡者的付出。
“都结束了……”
她终于说话了,声音依旧那么微不可闻。
小默的身形逐渐透明。
摆渡者双手撑在船上,眼泪不可遏制地滴在船内。
她走了。
她终究还是没能钻出那厚厚的茧。
是啊,谁都知道,不是每一只蝴蝶都能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