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责怪
书名:天疾 作者:问路石 本章字数:3698字 发布时间:2023-11-02

“叮叮叮~”细小石块并没有飞刺进罗夏的身体,而是全部击在了他身前突然出现的灰色薄雾上,并且所有石块儿都撞击得粉碎。

罗夏从薄雾中仰坐起,右手成握剑姿势向冥君刺去,可他手却空空如也。但随着他刺的动作,身前的薄雾快速向他手中汇去,凝结成了原来的剑。冥君见此,放开了抓住罗夏脚踝的手,前向推出一掌,同时她也借力向后滑去。罗夏亦被打退,两人再次拉开距离。罗夏偏头活动了一下脖子,也耸了耸肩,舒缓了一下刚才被冥君摔击所带来的伤痛。

冥君再次释放出强大的能量,让整个大厅内的空间都显得有些扭曲。她缓缓抬起双手,大厅内的四面墙壁、地面以及屋顶的石板中,有如柳叶形状的石块从石板中脱离浮起,叶尖皆指向罗夏。

当罗夏感觉地面有异动时,他就慢慢地浮到了空中,静观着周围的一切。可是看到周围如雨点般密集的柳叶细石块儿时,他头也大了起来,就算自己有六条手臂挥剑击挡,恐怕也挡不住细石块的全方位无死角攻击吧。他想过撑起一个能量光罩,但预估那也撑不了多久。

冥君双手一握,柳叶状的细石块向罗夏飞刺而来。罗夏手中的剑从剑柄处开始雾化,灰雾再沿着他的手、沿着手臂流向全身,紧附在衣服和皮肤之上。很快,一把厚长的剑,彻底变成了薄雾,刚好将罗夏包裹住,也刚好挡住了飞刺而来的石块儿。

“哧哧哧~”柳叶状的石块,变成了更小的细叶块,簌簌落地。

在一旁观战的三人看着攻击后掉落的碎石块儿,都略微皱眉,露出了沉重的神情。因为他们看到,碎石块儿的每一个面都是平整的切面,由此可以推断出,那些柳叶状的石块儿并不是撞碎的,而是被切碎的。可并未看到罗夏动作呀,并且他也不可能做到尽数切落啊,毕竟这可是冥君的攻击。剑气,对,附在罗夏身上的灰色薄雾是剑气,他直接将剑化作了剑气,这是众人心中得出的结论。

冥君见此招未奏效,便收手蓄力准备下一击,可罗夏突然出现在她三步距离处。冥君略感意外,连忙打出一掌,罗夏也推出一掌。在双方强大力量的加持下,两只手掌竟触击到了一起。

“砰~”两人各自倒退了三步。

冥君止住退势后,她感觉手心生痛,转到眼前一看,发现手心全是细短、深浅不一的剑口。这也验证了罗夏身上薄雾是剑气的结论,但这就变得麻烦起来,相当于罗夏此刻是一只刺猬,并且还主动在向人贴来。而此刻罗夏又放弃了速度,换来了力量,这可真是一个难解的题。

突然,冥君转身就跑了!这让罗夏非常错愕,大脑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自战斗以来,就没有从冥君身上感受到过一丝退意,然而此刻她却转身就跑,此举与之前大相径庭。罗夏报仇心切,不假思索的追了下去。

光线昏暗,风吹草动,树叶婆娑。罗夏不顾周围环境的骤变,径直跟着冥君追了上去。可是越追越觉得周围的环境异常熟悉,这不正是自己儿时放牛的田埂么!而冥君跑的方向,也正是自己村子的地方。罗夏放慢了脚步,看着田土里生长得正好的庄稼,心中顿时激动了起来。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前方,终于看到了屋檐瓦片,此时,他眼眶湿润了。

罗夏忘记了跟丢的冥君,自己小心地、一步一步地向村子里走去。村子里的房屋都完好无损,小路上也没有丛生的杂草,一切都是自己六岁前的模样。只是房屋的门都紧闭着,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寂静得有点可怕。罗夏也越发的惊慌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将慢走变成了小跑,一直跑到自己的家门前才停下来。

罗夏望着紧闭的家门,心中有欣喜、有难过、有失落,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推开门进去坐坐。可当他刚抬脚时,就听到门嘶的一声向内打开了,这让罗夏一惊,立即停了下来,满怀期望地望向屋内。

房屋内很暗,没有烛火。当门被完全打开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罗夏看到开门的男子后,欣喜地叫道:“爹,我回来了。”

然而看到罗夏的父亲并未对罗夏的出现感到高兴,反倒是很生气地说:“哼,你还有脸回来!”

罗夏不解的问道:“怎么啦?”

父亲说:“我叫你照顾好弟弟,照顾好弟弟,你都怎么照顾的?”

罗夏的意识有些模糊,使劲地摇了摇头,然后回答道:“爹,我把他照顾得很好呀!”

“很好?你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吧!”父亲依旧生气地说。

罗夏继续解释:“真的,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并且变得非常厉害,已经不再需要我照顾了!”

父亲指了指昏暗的屋内,说:“那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从屋内走出一个怀抱婴儿的妇女来。罗夏高兴地喊道:“娘!”

然而她的母亲只是看了罗夏一眼,接着就低头抚拍起怀中的婴儿来,并没有答复罗夏。

罗夏远眺了一眼母亲怀抱中的婴儿,他惊得倒退一步,这不正是自己的弟弟么!弟弟还是以前罗夏带着他逃跑时的模样,罗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弟弟刚出生那天模样的记忆如此长久和清晰。

“弟弟不是已经平安健康的长大了么?”罗夏在心里大声反复地问着自己,同时感觉头好痛,意识也愈发模糊。他紧闭双眼,使劲地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当他再睁开眼睛时,发现不远处已站了二三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都是曾经熟悉的村民,并且还有村民正在向这里赶来。

围住罗夏的村民们怨声道:“罗夏,你为什么不为我们报仇啊?”

“我们都等了好久好久了,你为什么不为我们报仇?”

又有一老妪摸着自己小孙子的头,对罗夏怨声道:“我这孙子还这么小,可他就死了。村里活下来的就你了,你应该为我们报仇啊!”

罗夏的父亲也责怪道:“罗夏,你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弟弟!”

“……”

不大的声音,却让罗夏感到震耳发聩。他双手捂耳,感到痛苦不堪,同时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他感觉像是有无数只黑手,欲把自己拉入如墨的沼泽之下。

“不对,不对!是冥君在作祟!”罗夏一遍一遍的在心里暗示自己,尽量使自己清醒过来。可看到越来越多的村民聚拢,听到越来越多的村民抱怨,让罗夏依旧处在崩溃的边缘。

罗夏慢慢尝试着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对村民们回复道:“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请你们安息吧。”

“还要等多久呀?”

“快了,快了!”罗夏坚定地回答。

罗夏的父亲却说:“那你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弟弟!这个责任应该由谁来负?”

罗夏回忆起幽冥来,他知道眼前的弟弟不过是冥君制造出的幻象,目的就是乱自己的心神。于是罗夏说:“我照顾好了弟弟的,他还活得好好的!”

罗夏的父亲气愤地说:“哼,事实摆在了眼前,你还在狡辩!你真是丢尽了我们罗家的脸,做事情要有担当,你都忘记了我对你的教诲么!“

罗夏听后心中一震,对于刚才才坚定地认为这是冥君造出的幻象一事,又产生了些许动摇。正当他要开口说什么时,一名男子挤出人群,对罗夏说:“罗夏,如果报仇对你来说很困难,那你可以去十方找我儿子叶孤影,他可是个修炼者,很厉害的!让他为我们报仇啊!”

叶孤影,这个名字罗夏可未曾向幽冥和君冥提起过,然而这里面的叶叔叔却直接向罗夏提起儿子去十方修炼了。这不禁让罗夏心中一惊,眼前的这一切倒底是真实的,还是冥君制造出的幻象?若是幻象,那叶孤影的名字如何解释;若是真实,那母亲怀中的弟弟又作何解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夏自语。

罗夏的母亲也终于开口了,说:“罗夏,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弟弟的么!你不是说你会当好哥哥的么!你不是答应过我们你们会照顾好弟弟的么!为什么你没有做到?当时,我们全家人都在用生命为你争取时间啊!可是为什么?明明你都活得好好的,却没有照顾好弟弟?”

罗夏抱头痛苦起来,已经分不清幻象和真实了,意识又逐渐模糊起来。他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所有人都在逐步向自己逼近,责怪声和抱怨声不绝于耳,他也无力地抱头蹲了下去。

“孩子,孩子,孩子。”罗夏在涛涛声浪中听到了亲切熟悉的声音,同时他也感觉到有只老手抚摸着自己的头。他循声望去,那是一张布满皱纹、慈祥的面孔。

罗夏喊道:“爷爷!”

“孩子,报仇不是你的责任,你好好的生活下去,才是我们所期盼的。”老人将罗夏扶了起来。

老人看着罗夏母亲怀中的孩子,对罗夏的父母说:“他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啊,能照顾好自己都已经是万幸了,你们怎么忍心责怪他。”

罗夏的父母也渐渐沉默了。

老人对村民们说:“报仇真的值得生者用生命去换取吗?你们怎么能强迫别人为自己的私怨做事呢?那应该是他自己的意愿才对吧!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一个本就在努力、自愿地为你们报仇而还未实现的人呢?大家都快些清醒过来吧,不要受蛊惑了,重拾起你们的善良。”

村民们也渐渐沉默了下来,接着转身向自己的房屋走去,进了屋,关上了门。罗夏的父母也抱着婴儿回屋了。

老人对罗夏说:“孩子,现在还不是你该来的时候,回去吧。”

说完,老人也回了屋,关上了门,整个村子又寂静了下来。罗夏伫立在门口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村子外走去。

罗夏走出了村子,却走回了石屋,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了幽冥旁边。

罗夏突然回想起自己还在与冥君进行着战斗,他立即打起精神来,正准备四处寻找冥君时,却发现冥君就站在他的正对面。

冥君评价道:“你运气真好,居然走出来了。不过你的精神已受重伤,战斗也会因此在三招之内结束,可惜了。”

罗夏恶狠狠地盯着冥君,说:“你那真是个剥开伤口撒盐的残忍大术。”

冥君说:“你应该感谢我,因为是我让你见到了他们,这也算是我送你的死前礼物。”

罗夏将附在身上的灰雾汇流向右手中,灰雾再次凝结成了一把剑。罗夏握着剑说:“那我也送你去见见他们,你可别忘了向他们道歉。”

“噗~”罗夏转动手中的剑,一剑扎进了旁边幽冥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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