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宾区内,向夫人第一个注意到朱晞颜离开,仔细观察老爷的去向,应该是回屋。本想宴会结束后,亲自将韦嬷嬷带到老爷面前,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宴会正在进行,老爷又离开,向夫人要在此处招呼,不便跟着去,她向大树下贴身下人聚集处招手。
银杏见夫人招手,立刻前来:“夫人有何吩咐?”
向夫人小声说:“你去告诉韦嬷嬷,老爷回屋了,正是好时机,让她此刻便去。”
银杏回了声:“是。”
林觉也注意到岳父大人离开,他起身跟上去,想趁此机会找朱晞颜表明和离的态度。
申简辰注意到,对文渊说:“机会来了,我去找知府大人替你寒暄几句,等我的好消息。”
乔文仙当然乐意:“感激不尽!”
仪王离开座位后,乔文仙很想立刻把好消息告诉淑真,还是忍住,等有了结果她自然便知。
千里寻接收到文渊的目光,心中又甜又美,如同眼前的蜜饯一样。她拿起一颗,微笑着。乔文仙领会,也拿起一颗蜜饯。
千里寻心想:“文渊真是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希望与他的感情如同蜜饯一样甜甜蜜蜜,他也回应我甜甜蜜蜜,不如吃下,看他如何。”
千里寻将蜜饯放入口中,乔文仙也放入,两人嚼着蜜饯相视一笑,即刻明了对方的心意。
千里寻第一次感受到与一位异性如此合拍的妙处,她为自己在另一个时代不想涉足爱情找出合理的解释:肯定是因为她的爱人在这个时代等着她,穿越而来,为的就是到一千年前与爱的人相遇相守。
此情此景被苗知瑜看在眼中,更加确定二人的关系已是幽栖居士讲的“第二种”,她既羡慕又为自己的爱得不到回应而感伤。
苗知瑜的母亲秦夫人见女儿不高兴,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苗知瑜回答完,转而问秦夫人,“母亲,乔家为乔公子选亲之事进展得如何?”
秦夫人说:“听媒婆说,乔家仔细着呢,毕竟乔家只有乔公子一棵独苗,不可能这么快出结果。我还听媒婆说,你的条件在众多姑娘中是数一数二的。”
苗知瑜苦笑道:“我看乔家还是不要再选,乔公子已有喜欢之人。”
秦夫人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什么,乔公子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乔家的长辈能看上。”
苗知瑜向往自由的爱情,希望能找到一位与她互相倾慕之人。她喜欢乔公子,可乔公子心有所属,此时的她忽然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有什么不对。
哥哥又要离开,乔梦容起身尾随而去,跟在哥哥身后走了一会儿,见他已追上林觉。
乔梦容开口喊道:“哥哥!”
申简辰站住,转过身,走到乔梦容面前:“你怎么跟来?”
“哥哥要去做什么?”
告诉梦容也无妨,申简辰照实说:“文渊喜欢幽栖居士,可幽栖居士还未和离,你瞧,那位就是她的夫君……”
乔梦容朝林觉看去。
林觉深知能把仪王称为“哥哥”的姑娘,身份肯定不一般。听说仪王身边有位佳和郡主,对他照料有加,而且两人已有婚约,这位姑娘定是佳和郡主,林觉不敢怠慢。他张着嘴,露出笑容回礼。
“他在我的劝说下已同意和离,现在让他带我去见知府大人,再把知府大人说动,和离之事必成,文渊就能与幽栖居士在一起。”
原来是为此事,乔梦容终于放心:“有哥哥出马,必然成功。”
“那是当然,你回去安心坐着,等我回来。”
申简辰嘱咐完,快走几步来到林觉身边,与他一起去找朱晞颜。
望着哥哥的背影,乔梦容松口气,转身回到女宾区,继续欣赏节目。
朱晞颜回到屋内,坐在榻上,把老祖宗写的信打开再浏览一遍,上面写着两句话:“我同意朱家姑娘与姑爷和离,请朱府的当家人尽快促成。”
朱晞颜把信放在桌上,面色更加严肃。
老祖宗已发话,他作为晚辈必须慎重对待。按照朱家的家规,像老祖宗这等级别的长辈说话,朱晞颜只有遵从的份儿,可女儿的婚事是他经过慎重考虑后挑选的,岂能轻易同意和离?
林家也算临安大户,林觉大小也有职位,唯一的缺点是不懂诗词,可这个缺点在朱晞颜看来也算优点。女儿从小聪明伶俐,阅览群书,尤好诗词,被诗词影响得整日生活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喜欢像徐家公子那种只知空想之人。朱晞颜认为女儿更应该找一个实实在在过日子的,而林觉正是这样的人。
最初,因朱徐两家交好,朱晞颜不觉得徐家公子有什么不对,想着以后年龄大些,自然会好。直到徐家搬走,徐公子另娶,朱晞颜既看到徐家的心思,同时也认识到徐家公子不只会空想,还是个没有主见的男子,没有与徐家结亲是不幸中的万幸。从那时起,朱晞颜把嫁女之事提上日程。
最先找的几家,女儿都不愿意,只因她心里装着徐公子,朱晞颜倒也没强求。拖着拖着,年纪越来越大,再拖下去,恐怕朱家家世再好,都不会有人再要。
正好林家上门提亲,朱晞颜觉得林觉甚合他的心意,便与女儿说了此事,她仍然不同意。后来不断劝说,终于点头,没成想婚后日子过到这个份儿上。
上次女儿回来,一拳将饭桌打裂,朱晞颜便意识到,现在的女儿已不是从前的女儿。淑真从小做些什么他作为父亲最清楚不过,她从未练过任何功夫,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定是在林家发生了什么,将她完全改变,此事又不能对外人提起。朱晞颜表面虽冷漠,却已从心里认下这个不一样的女儿。
想着以前的女儿跟姑爷过不下去,是因性情不相投,现在既然变了,与姑爷一样有些功夫,被气到时,说话也是粗声粗气,两人应该能找到共同话题。没想到,这个不一样的女儿如此有能耐,既能请动老祖宗出面,还能让老祖宗坚守想法。
朱晞颜正想着,下人进来:“老爷,韦嬷嬷求见。”
银杏接到夫人吩咐后,一路小跑赶回夫人屋中。韦嬷嬷早已享用完美食,靠在榻上小憩。她把韦嬷嬷叫醒,说了老爷回屋之事,告诉她此时正是找老爷的最佳时机。韦嬷嬷赶紧从榻上下来,匆忙赶往老爷的院子。
朱晞颜猜到韦嬷嬷定是为和离之事而来,这位嬷嬷最大的优点是对淑真忠心,一切替她想,替她忙。也因这品性,朱晞颜才放心将淑真交给她照顾。
“请她进来。”
得到允许后,韦嬷嬷进入老爷房中:“拜见老爷。”
“坐。”
韦嬷嬷挑椅子坐下。
“韦嬷嬷是随淑真一起回来?”
“正是。我这次回来除看望老爷和夫人,还有一事要与老爷说。”
“说吧。”
本来韦嬷嬷想了很多如何先把老爷哄高兴的话,到跟前,哄老爷高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干脆直截了当:“老爷把姑娘交给我,本出于信任,可我没把姑娘照顾好,让她时常遭受姑爷毒打……”
“毒打?不至于,夫妻吵架很正常,姑爷给我说过此事,再说淑真不与姑爷圆房,才有了后来的事,都是她自作孽。”
“老爷怎能如此轻描淡写?您这样只会纵容姑爷……”
“纵容?不至于,现在姑爷未必能打得过淑真,你放一百个心。”
“看来老爷已知此事,我出去收了回租,姑娘的性情竟然大变样,还会功夫,姑爷确实打不过,我为姑娘感到开心,以后不至于被欺负。”
“所以不要再怨自己没把她照顾好,也不用再替她担心。”
韦嬷嬷不想再言其他,还是赶紧引入正题:“姑爷虽不敢再欺负姑娘,日子却也过不下去,姑娘一心想和离,希望老爷能出面促成和离之事。”
“嬷嬷只想顺着淑真的意思,你有没有想过,和离后淑真何去何从?她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办?”
“我已想好,和离后,若朱府愿意接纳姑娘,我们就住进朱府,若不愿意,我已替姑娘在外买好宅子,搬去住也挺好……”
“住的地方好解决,她以后的婚事怎么办?”
“姑娘毕竟是老爷的千金,又才貌双全,再找户好人家不成问题,即使没人可嫁,大不了我陪姑娘一辈子,我老了,还有苦荞。总比跟看着不顺眼的人待在一个宅子里强。”
韦嬷嬷已将以后的生活考虑好,朱晞颜既佩服又欣慰,可和离之事他还是不能轻易同意:“朱家的女儿要以朱家的名声为重,和离虽比被夫家所休听着好些,也有损名声,不仅会损坏淑真的名声,连带着朱家也会受影响。”
“老爷饱读诗书,又肩负临安重任,按说见识应在我这妇道人家之上,可为何我都知名利乃身外之物,老爷却不知?”
朱晞颜正要说话,下人又进来:“老爷,姑爷求见。”
韦嬷嬷说:“姑爷来的正是时候,不如与他当面将和离之事说定。”
朱晞颜也认为林觉来的正是时候,他向来不愿和离,正好与自己一起说服韦嬷嬷:“让他进来吧。”
林觉与申简辰早已到达门外,下人说老爷正在里面与人说话。申简辰决定在院中等待一会儿,林觉只能同意。
林觉不敢随便跟仪王搭话,恭敬地站着。申简辰与林觉无话可说,也保持沉默。二人等了一会儿,林觉认为差不多时,请示仪王后,才进屋拜见岳父大人。
林觉进入后,先向岳父与韦嬷嬷行礼,得到允许,在韦嬷嬷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朱晞颜问:“不知贤婿前来所为何事?”
屁股还没坐热,林觉赶紧又起身,恭敬地说:“岳父大人,我前来是想向您说说与娘子和离之事。”
朱晞颜说:“别紧张,坐下慢慢说。”
林觉又坐下,大胆说:“这段时日我想明白,我和淑真与其这么难受地过着,不如放对方自由,这样大家都开心,我也好重新娶一房适合我的娘子……”
韦嬷嬷笑道:“姑爷能这么想实在难得。”
林觉这么快改变主意,令朱晞颜感到意外:“姑爷的想法改变得如此快,不知是何缘故?”
林觉心想,外面还站着位大人物,总不能让他一直站在那里,还是赶紧把人请进来,但也需先说说朱淑真的不是,发泄发泄才行。
“岳父大人有所不知,我本想跟娘子好好过下去,不管她对我怎样,我都不计较,即便她不跟我圆房,我也不嫌弃,大不了再纳一房妾室。可娘子说,我不同意和离,她就耗着我,我领进一个女人,她就打走一个,让我没有机会纳妾,考虑到林家香火,我只好同意和离……”
朱晞颜气道:“太不像话!”
韦嬷嬷反问道:“姑爷平时在老爷面前都是如此编排我家姑娘?”
林觉并未接韦嬷嬷的话。
韦嬷嬷继续说:“老爷不必生气,姑爷的话您只需信一半儿。”
林觉心里念着仪王,赶紧说:“岳父大人,参加宴会时,我确实想到要向您说明和离之事,可想法不是很坚决,有一人前来劝说,我不得不同意。”
林觉走到朱晞颜跟前,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仪王正在外面等着见您。”
朱晞颜吓得立刻站起来:“韦嬷嬷,你从后门走吧,有贵客前来,和离之事稍后再议。”
韦嬷嬷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猜到官府来了不一般的人物,迅速起身从后门出去。
朱晞颜整理好衣装,带着林觉来到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