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河的激流不仅仅注入了女人们的身体,它的激流还注入了北回归线上的这片热浪奔涌之地。现在,我们看到了两个青年人,他们是这个传说中的新生力量。在经过了并不漫长的学校生活以后,这两个青年人又回到了农场,他们就是这个故事中的史小兵和张笛,简言之,史小兵就是史小芽的弟弟,张笛就是张燕的弟弟。多年以前,两个年仅十二岁的男孩的南溪河上溺水记,使两个悲痛绝望中的母亲开始破开了垦荒地上的野生芭蕉林和竹林开始了造人,两个母亲在热汗畅流的午休时间,不顾身体的劳累造就了两个男孩的出世,直到如今,我们仍然能感觉到张笛的母亲分娩时的那场死亡事件。如今,他们回来了,他们骑着摩托车回到了这片山冈。他们租下了从前的那片芽屋,两个年轻人将这片茅屋圈了起来,办起了山羊养殖场。谁也无法改变这种力量,两个年轻人大学毕业之后去了广州闯荡了数年,现在他们骑着摩托车又回到了南溪堡的山冈。
南溪河畔第一次回荡起来摩托车的声音,这是自牛车、自行车、手抚拖拉机以后的另一种车轮的旋律。
车轮的旋律,也是一种时间变幻的旋律。从牛车到自行车到手抚拖拉机再到摩托车的旋律变幻,我们眼前变奏过了多少次泪水和笑脸?他们来了,将摩托车从广州开到了昆明,再从昆明开到了河口县的南溪堡。他们又一次的回到了山冈,看到了这片已被废弃的茅屋。当这片废弃之地被租下圈起来之后,几百只山羊来了,这是两个年轻人从梦中开发出来的山羊养殖场——之后不久,货车来了,贩羊者们来了。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热浪中荡起了羊群们的哞哞之声,它是这片山冈上的另一种传说之旋律。
别的旋律在南溪河畔漫无边际的橡胶林里,在这片挺立着橡胶树的林区,你再也无法看到那些像缠结的绳索顽固地绵延出去的马鹿草,你再也看不到那些荆棘棵伸向天空时的傲然,你再也看不到被拓荒者的身体所包围的那片荒凉。从历史的角度诠释这片土地,我们会将它归纳为一次文明的进程改变了荒野,因为文明,他们来了。无论是前支边青年还是后知识青年,他们之所以奔向南溪河畔,也是一次次肩负着文明的使命。就这样,他们来了。所有文明的历史进程都充满了生命的搏斗和血腥的代价。文明将这片荒野拓变成我们眼前宽阔无边的橡胶林后,文明的进程将会将我们载往哪里呢?土地,这就是我们眼前的土地,南溪河畔的土地,这是一片给我们带来了集体回忆的土地,多年以后,马鹿草消失了,长炳弯刀成为了文物,眼泪将变成化石,开拓这片荒野的最早的支边青年们都已经开始了老态龙钟的年华。多少年之后,我们抬起头来,又看到了南溪堡的那几棵番石榴树,我们又一次看到了番石榴树下的热带时间,它们以幽魂缭绕的香味正在弥漫着山坡上死者们冥想长眠的天堂,同时正在以永恒的触觉轻柔地拂过这片北回归线南溪河畔的土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