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牛的声音转厉,他居然颤抖着狂笑了起来。
“想知道真相,就下到九泉找我!”
他突然变得不怕卫城隍了,他就这样旋转着身子仰面倒下去。
他倒下去的时候,目眦尽裂,乌黑的血从他扭曲的五官一丝丝溢出。
毒已深入他的五脏六腑,他已是回天无术。
这雷牛是什么时候服下的毒药?
他为什么要雇人杀丁谨,又为何要算计苗安?陈双双是否还活着,陈双双又去了哪里?
这些疑问都萦绕在丁谨心头,但他已确定无法问出答案。
因为雷牛选择了自绝,或许是知道卫城隍不会放过他,也许是明白落到丁谨手里的下场也不会好过。
风声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卫城隍掩着面,不忍看雷牛这幅惨状。
雷牛毕竟是卫府的管事,卫城隍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些感情的。
他招招手,几个家丁过来,将雷牛的尸体抬了起来。
卫城隍叹道:“厚葬他吧。”
丁谨也是叹了口气,拍拍苗安的肩膀,示意离开。
他们三个没走出几步,便听到卫城隍喊道:“几位要不要在府中小住几日,卫某管教无方,多有得罪,还是希望能够弥补一番,好好表达歉意。”
“不必了,卫员外有这个心意就足够了。”丁谨挥了挥手,向前走去。
“且慢!”卫城隍又喊了一声。
丁谨霍然回首,道:“卫员外还有什么吩咐?”
“门不在那边。”
连丁谨都忍不住笑了,苗疆女子一脸嫌弃地看着,仍是掩饰不住眸子里的爱意。
三人离开卫府之后,乘着漫天的星光月光,一路飞奔向苗安所住的茅屋。
“丁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苗安终是好奇。
“在下要赶去开封了。”丁谨笑了笑,“再过几个月,就是天下第一剑之争,神剑薛亮与大内高手封一策的决战。在下要在东京汴梁,皇城之下,亲眼见证这场盖代剑客的比拼。”
苗安的眼里涌现出无尽的羡慕,道:“神剑薛亮,大内侍卫封一策,那都是传说中的剑客,真希望有一天苗某也能见到他们。”
“如果神剑薛亮赢了,我带他来找你。”丁谨拍了拍胸膛。
苗安的眼睛更亮,道:“丁兄认识神剑薛亮?”
丁谨收起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尊敬,道:“何止是认得,我与薛亮大哥,是结义兄弟、八拜之交。”
“真的吗?”苗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几年前,我与薛亮大哥相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刀客,连鞋子都没得穿的刀客。”丁谨的目光深远,“有一次,我们一起在船上喝多了酒,演跳到海里要捞月亮,结果月亮没捞到,捞到了一口宝剑。”
苗安在听丁谨说着,满眼都是崇敬。
夜幕散去时,清晨的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洒向大地,一切又是绿草如茵、生机盎然的样子。
三人闻着新鲜的空气,踏入了茅屋。
鸡鸣阵阵,一身淡妆的琳琳在喂鸡。
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便放下手里的家伙,兴冲冲地走了过来。
“苗大哥,你回来了,还带了朋友。”
苗安凝注着她清丽可人的脸蛋,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医好她的眼睛了,他的万两黄金只是南柯一梦。
“琳琳,给你介绍介绍。”苗安还是尽力保持着微笑,不让琳琳觉察出他内心的失落。
“好啊好啊,苗大哥的朋友,就是琳琳的朋友。”琳琳摸索着朝这边走着。
丁谨和苗疆女子看看苗安,又看看琳琳,又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又怜惜又心疼。
“这位是丁谨,丁兄,我认识的最好的人。”苗安指了指丁谨,向前一步扶住琳琳。
琳琳握着苗安的手,她的手虽然有些凉,但苗安的心却感到无比的温暖。
丁谨有些被触动到了,本来要叹息的,但他明白眼睛失明的人,一般感觉异常的灵敏,便挤出满脸的微笑,道:“我听苗安讲到过琳琳,他说琳琳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了。”
“对啊,我都有些嫉妒琳琳。”苗疆女子也笑道,她走近琳琳,捏了捏琳琳脸蛋,故作一脸醋意地道:“琳琳的皮肤吹弹可破,可让女孩子羡慕了。”
“丁大哥和这位姐姐真会说话,琳琳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琳琳很高兴。”琳琳的一只手放在苗疆女子的手心,娇声道,“其实琳琳嫉妒丁大哥,苗大哥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苗疆女子贴近她耳朵,轻声道:“你苗大哥是骗你的,丁谨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白痴。”
琳琳“噗嗤”一声笑了,苗安就在琳琳旁边,也听的清楚,想笑不过还是强忍着。
丁谨望着苗疆女子,皱着眉头,道:“你可不要带坏人家琳琳那么善良的女孩子。”
琳琳道:“没有,大姐姐夸你呢。”
丁谨摇摇头,道:“我觉得不会。”
“为什么?”琳琳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还欠她银子。”说完连丁谨也觉得有些尴尬,捂着了脸。
琳琳都是一脸的惊讶,苗安更是睁大了眼睛,道:“真的?”
“真的,不过我会还她的。”
“但是你现在还欠我钱,所以休想甩开我。”
“对了。”琳琳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丁大哥和大姐姐要不要在这里住几天?琳琳好喜欢丁大哥和大姐姐。”
“我倒是希望留下来多陪琳琳几天,但是某人可能有事情急着走。”苗疆女子嘟着嘴,显然是对丁谨有些不满。
琳琳问道:“丁大哥如果有事,琳琳就不勉强了。”她变得有些失落。
丁谨安慰道:“琳琳,丁大哥有些生意要谈,已经和人家定好了时间,改些日子带些开封的特产来看你。”
“真的吗?”琳琳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是真的,丁兄不会骗人的,苗大哥可以作证。”苗安道。
“苗大哥,你赶紧去准备菜去,总不能让丁大哥和大姐姐饿着肚子在院子里干站着吧。”琳琳说罢,苗安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抱歉。
“不知苗兄的手艺怎么样?”丁谨上前几步,拍了拍苗安肩头。
苗安倒是有些谦虚,不知如何作答,但琳琳抢着回答道:“琳琳敢拍着胸膛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
“那就要好好尝尝了。”
丁谨一说完,苗安便留琳琳与苗疆女子一起,走去厨房。
丁谨跟上,他想见见苗安的手艺,毕竟丁谨他自己,做的菜几乎是难以下咽。
双双客栈,只有客栈,没有双双。
双老板早已不知去向。
风沙扑面,沾在香晓南的脸上、头发时,他洁白无瑕的面容,居然多了一丝岁月的沧桑。
桌子上有酒坛,也有酒杯。
香晓南坐下去,他突然想大醉一场。
闯荡江湖,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他坐下去以后,也有些理解师兄为何还要继续闭关。
也许,他也应该和师兄一起闭关。
香晓南捧起酒坛,往碗里倒满。
他端起碗,仰起头,猛的灌了下去。
不知道烈酒,能不能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酒下肚的时候,他的眼里又有了泪光,泪光在他如明珠般的眸子里闪烁,使得他的眸子变得比黑夜里从不黯淡的夜明珠还要璀璨。
“为什么人在失意的时候,总喜欢喝酒呢?”黑衣女子是跟着他后面的,不经他允许,就坐在了他旁边,娇叹一声。
“得意的时候,也喝酒。”香晓南又倒上一碗,一口饮尽,“可惜你当成棋子抛弃了,小可输给了画中人。”
“你只是经验不足,若再磨练磨练,定能赢过画中人。”黑衣女子安慰着他,一只玉手搭上他的手背,香晓南的手往回一缩,身子也移开到一边。
“怎么,你不喜欢女人?”黑衣女子有些失望,“还是说单纯地对我没有感觉?”
香晓南叹道:“小可初到江湖便受此挫折,哪有资格承受姑娘的好意。”
“你当然没有资格了。”这声音不是来自黑衣女子,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香晓南放下酒杯,厉声道:“谁?”
但他的声音被剑锋出鞘声盖过,一道血光飞起,利刃从他的腹部刺入,前胸穿出。
这变化太过突然,连黑衣女子都吓得花容失色。
酒精影响了香晓南的判断,他的动作也因为酒精而变得迟钝。
一个一身白衣的人就站在他身后,几乎是无声无息掠来的。
鲜血止不住地从香晓南身体流出,状如泉涌,他的精神也因痛苦而变得骤然清晰。
只是中剑的他,面容已有些痉挛,他的嘴里含着血,吃力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死人!”
背后那白衣人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香晓南艰难地喘息着,拼命挤出一丝笑,他的笑容竟然有些狰狞,仿佛是飘荡在人间的那索命的冤魂。
“好,你有种。居然敢暗算我,我的师兄不会放过你!”
白衣人好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道:“你的师兄,又是什么货色?”
“远在山巅,近在人间。无暇之玉,圣灵圣影。”
香晓南一口气说完,就一头栽在了桌子上,看来是呼吸已止。
白衣人抽剑,转身恶狠狠盯着黑衣女子,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舔,妖异的眼睛里充满着淫欲的渴望。
“廉轻舞,你是我的了。”
廉轻舞娇躯俱颤,似乎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白衣人一手捏住她的粉颈,将她扑倒在地上,头一低,舌头就要触碰到她的唇沿。
可是香晓南突然从凳子上弹起,撞了过来,这白衣人来不及反应,被撞翻在地。
“快走!”同样摔在地上的香晓南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巴,“到平遥,找我师兄!”
惊魂未定的廉轻舞也来不及考虑,她咬紧嘴唇,一掠而去,趁白衣人还没起身,甩手掷出几十点寒星。
白衣人挥剑舞动,悉数拨落。他就要展开身法,速速追去。
但是香晓南又扑了过来,白衣人一闪,剑刺入香晓南的胸膛,直没至柄。
香晓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字道。
“我师兄会为我报仇的,他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白衣人这时与他对视,见香晓南面目扭曲地有如从地府爬出来的厉鬼,不禁打个寒战。
他侧过头去,就要去追廉轻舞,但此刻廉轻舞已掠出十数丈有余,哪里还能追的上?
白衣人压制不住体内升腾而起的怒火以及欲火,抽出剑来,往香晓南的尸体踢了几脚。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言自语道:“没有享受廉轻舞也不是太过遗憾,至少,今还可以去享受陈双双所说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