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凤凰盘旋在山冈
书名:热带时间/女知青的血色青春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2325字 发布时间:2023-11-12

  王涛的姐姐从北京赶到了南溪堡,只因为在不久之前王涛给父母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会扎根南溪农场一辈子的,并同时讲述了自己已经找到女朋友的故事。这封信在王涛的家庭引起了一场波浪,父母派遣王涛的姐姐王莹前来劝阻王涛。在王涛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王莹乘火车来到了昆明,又乘火车来到了河口,然后又搭上了一辆手扶拖拉机来到了南溪小镇——再乘牛车到达了南溪堡,其行程曲折妖娆,令人疲惫焦躁不安。此时此刻,王莹刚刚从牛车上来,这正是垦荒队员们从荒野上回来的时间,王莹拎着一只包站在这个称之为南溪堡的地方,这个不断出现在王涛写给家里人信封上的地名,现在以一片金色余晖编织的山冈,以及几十排同样金色的茅屋出现在眼前。还在牛车上时,王莹就已经看见了这这片兀立于地平线上的山冈,之后就看见了这片茅屋,当时,隔着距离,这片茅屋看上去就像一座座宫殿。王莹在这刹那间显得有些兴奋,她直立起身体,似乎感知到了驱逐她疲惫的另外一种新鲜的东西。而当牛车以王莹从未经历过的这种缓慢的时速,将她终于载到插有木桩地名的南溪堡时。她下了车,还没有奔向那些在路上眺望到的金色的宫殿,就被一种从地平线上奔涌而来的旋律将目光吸收过去。于是,王涛的姐姐,年仅三十二岁的王莹,北京铁路文工团的编剧将看到什么呢?褐色和绿色编织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那群带着泥土和汗水归来的垦荒队。

  王莹站在山坡上很快就看见了王涛,只见王涛扛着长炳弯刀,背着手风琴,穿一双黄胶鞋,戴着蚂蟥套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所有人基本上都是同样的装扮,只不过王涛身上多了一架手风琴而已。王莹奔向了弟弟时,他们的目光已经开始相遇了。王涛终于看见了姐姐王莹,他十分惊讶的、难以置信的自语道:我姐姐王莹怎么可能来到了南溪堡。旁边的人听他自语,就将目光投向了前方五十来米的山坡上:在上面站着一个身穿米黄色风衣的女人,手里拎着一只包,一看就是外来人。王莹确实是外来人,同时也是第二个作为知青的家人进入了南溪堡。

  王涛确认是姐姐王莹之后,就跑出了人群奔向了姐姐。他高兴的说道:怎么是你啊姐姐,为什么你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南溪堡,如你事先发份电报来,我会去昆明接你的呀!王莹伸出手将王涛头发上的几根草取下来,眼睛里充满了爱怜的说道:瞧你,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如果你不是背着手风琴,我就根本无法从人群中认出你来。皮肤晒得这么黑啊,人也瘦了。身上全是泥土啊!

  王涛笑了对姐姐说:你辛苦了吧!姐姐,肚子一定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王涛领着王莹游离开了山坡,那确实是一片被余晖所弥漫中的山坡,如果你站在山坡下往上看,你会看到一团金色,像传说中的凤凰盘旋在山冈。而现在,当王莹转而面对在牛车上看见的那些宫殿时,她有些惊讶的叫唤道:王涛,原来你们就住在这些房屋中啊。王涛笑着说:刚来时我们也不习惯,慢慢地也就习惯了,这些茅屋冬暖夏凉。厂里正在计划要在这片山坡修建红砖房,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的住房就会有改变的。王莹没有说话,目光却在仔细地的开始研究着这些房子,她的目光往上看去时,竟然搜寻到了一个像鸡蛋般大的穹窿,她久久的凝视着那穹窿说道:如果雨季,这茅屋会漏雨的吧!王涛平静地说:是的,雨会流下来些,雨会流在下面的脸盒里。王莹的目光现在从屋顶移到了床下,她便不由自主地蹲下去,因为她看见了长在床下面的一朵朵小蘑菇——王莹惊讶地凝视着这一场景,仿佛在观看闻所未闻的奇观。王涛同样平静的解释道:这是我们南溪堡的景观之一,竹篱床下长蘑菇。这时候,王涛找到了同屋多余的饭盒对王莹说道:今天恰好是星期六,你多有福气啊姐,恰好赶上了打牙祭,哦,在这里所谓打牙祭就是可以吃到肉了。对于王莹来说,从屋顶上的穹窿到竹篱床下的一片片长出的蘑菇,所有这一切都是不可里议的,也是无法用语言解释的。她跟随王涛来到了打饭的山坡上,仿佛蛇一般弯曲的队伍中,知青们正渴望着星期六的打牙祭,当人们猜测着今晚的牙祭时,前面的人已经端着饭盒过来了,他将饭盒呈现在饥饿的人们面前说道:红烧猪肉,听说毛主席最爱吃这道菜。人们便敲着饭盒又欢呼起来了:有红烧猪肉吃了,毛主席最喜欢吃的肉也是我们最喜欢吃的肉。此刻间,这句话被排队打饭的知青们齐声诵述着:有红烧猪肉吃了,毛主常最喜欢吃的肉也是我们最喜欢吃的肉。

  王涛带着王莹排在队伍最后面,轮到他们打饭时,牛车的大盆里只有几小垛红烧肉了,王莹对王涛说道:我不吃红烧肉,你吃吧!王涛眨了眼睛说道:姐,在我记忆中你应该是能吃红烧肉的吧!王莹纠正弟弟的记忆说:王涛,你记错了,姐姐是根本就不吃红烧肉的。王莹固执地拒绝吃红烧肉,王涛只好接受了那最后的几垛红烧肉。王涛带着姐姐坐在山坡上,北京知青们围拢过来了,他们早就已经吃完了木薯饭、红烧肉、喝完了莲花白汤。他们聚拢过来,完全是一种亲情,因为王莹是从北京过来的,就意味着让北京知青感觉到了遥远北京城的气息。人们谈论着北京,同时也在谈论着南溪堡——在这两个根本无法相似的世界里,坐在山坡上的北京知青除了想念北京城的父母亲人之外,心灵的时间简史已经周游在北回归线的南溪河之上。王莹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切,当她同北京知青们坐在这片山坡上时,仿佛感觉到了这片热带地域上蔓生过来的根须,它们当然是油绿色的,带着旺盛的活力正将这群来自异地青年们的豪情壮志盘旋于时间中。王莹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正在知青们中间荡漾出去,她的到来是那样的弱小。

  小燕子迎着天边那抹最后的余晖出现在了山坡上,之前,她大约已经知道王涛的姐姐已经来到了南溪堡,所以,出现在山坡上的小燕子穿上了她的那套盛装。知青们一看见小燕子出场就叫着队长然后相继离开了——因为他们要把这片坡地留给王涛、王莹和小燕子。他们似乎已经敏感地揣摩到了,王涛的姐姐千里迢迢的赶来,或许就是为了小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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