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原上居店门还没开,门前已经有一条长长的看病队伍。
没办法,老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还体贴病人,最重要的是,不坑人家老百姓的钱,大家伙乐意来原上居看病,就算攒着病也要等到老大夫开门医诊。
老祁原本打算给酒庄的张掌柜家送药,结果看病的人还没完没了,终是歇不下手,老祁就请江九九帮忙走一趟。
江九九送了药回来,路过摊位前,一时被几个精美的首饰给吸引住了,便驻步停下来看看。
摊主看见生意来了,便热情招待,吆喝着为她一一介绍,“姑娘看看首饰啊,有璎珞,手镯,钗子,这边还有步摇……”
那首饰乍一眼,还挺吸人眼球,却也不奈看,即使无比华丽,却也俗得厉害。
与她头上的独特的银簪,还是没法比的。
当然了,自己买的,和人家送的,更加没法比了。
江九九还是忍不住了,她的手往一支步摇伸去,眼前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她敏捷地收回了手,那支精美的步摇,顿时被一把飞刀斩断成两节。
太突然了,精美首饰被毁,摊主来不及痛惜,“啊”的一声,已被吓得一把塞到了桌子底下。
江九九心有余悸,暗想着,幸好快一步把手撤回来了,不然她的手比那支步摇还要惨。
江九九循着飞刀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少年手负长剑迎面而来,他一脸冷漠,双眼含着杀机。
江九九问:“小兄弟,为何暗箭伤人啊?”
少年执剑指向江九九,冷声道:“你就是无铭庄的江九九。”
江九九一愣,听着语气,这厮不像是善茬,像是寻仇来的,但是她仍应着道:“我是。”
“既然如此,今日定要替我兄长报仇,江九九拿命来。”少年说着,便挑起长剑向江九九的劲脖挥去。
江九九往后一躲,那剑便砍到首饰摊的棚柱上,夸啦一下,棚子倒摊子塌,首饰希拉落了一地,摊主哇的一下,从一片狼藉中钻出,哪里还有心思顾着首饰,性命要紧,连忙拔腿就跑。
江九九心道,果真是来寻仇的?
听到那少年说要替兄长报仇……兄长……
江九九茅塞顿开,惊呼道:“你是齐淮吧?”
齐方的弟弟。
齐淮听见江九九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就更加笃定是他们杀害了齐方。
齐淮出招凶狠,几乎招招循着江九九的命门,江九九来不及思索,拔出匕首刺月,亦是见招拆招,一边应付着,一边询问道:“是你师父告诉你的吗?我们真的没有杀害你兄长,你兄长他……”
你兄长他还没死,不过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江九九话还没说完,齐淮猛喝道:“废话少说,杀人偿命,拿命来。”
“……”江九九无语片刻,冷嘲道:“青山派卢掌门真是会演戏,好一个栽赃嫁祸,感情是把我们当成他的替罪羔羊了。”
齐淮闻言,冷冷啐道:“不许你说我师父。”
幸好齐方没死,不然,无铭庄就莫名其妙的背了个黑锅。但是,卢掌门为什么要这么做……居然不惜代价,让自己弟子在论剑大会上使用暗器,更不惜牺牲自己弟子的性命,只为栽赃嫁祸给无铭庄。
到底为什么?
太狠了,无铭庄何时得罪这么个难缠的一群疯子。
江九九顿时不敢告诉齐淮,其实齐方并没有死。
因为此刻齐方也不在这里,她亦是百口莫辩,更怕打草惊蛇,如果卢掌门知道齐方没死,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这个齐淮也是极为冲动,真怕他会酿出什么大错。
江九九稍稍分心,就让齐淮得逞,只见那锋利的剑尖马上就要刺入她的眉心。
说是慢那是快,“锵——”的一声,那剑被什么明晃晃的东西给挡在了眼前,江九九回神,猛然抬头一看,那是一把圆溜溜的……大汤勺。
她脑袋和利剑之间,只隔着一把勺,那勺估计是刚从锅头里出来的,还发出微烫的气息,流着油腻腻的汤汁,闻着还有一股骨头汤的鲜美味道。
江九九顿时咽了一把口水,看着眼前这个把着勺的粗壮大个男子,刚想道谢,却被那男子往旁一推,将她护住。
只见那长勺一挥,愣是把齐淮的剑给打偏了方向,油腻腻的汤汁溅得齐淮满脸都是。
齐淮被汤汁洒到眼睛里,猛然闭了双眼,汉子趁机一把勺底飞过,打向齐淮的胸膛,那圆溜溜的勺底快碰到齐淮的胸膛时,那男子忽然觉得会把勺子弄脏,瞬间撤回勺子,转而把勺柄打到齐淮的肚子上。
齐淮吃痛,猛地弯腰捂着肚子,他才刚把眼睛的汤油给揉干净,刚把人看清了一点,又被人踹了一脚,猛地飞到一丈开外,轰然倒地。
那男子扯下搭在肩头的长巾,抹了一把自己光溜溜的脸,像是没有打过架一样,乐呵呵的对江九九笑道:“姑娘,要不要上楼吃完阳春面呀!”
“面就不用了,小女子多谢这位侠士出手相助。”江九九作揖送礼。
男子哈哈一笑,颠了颠勺,道:“侠士不敢当,在下只是个橱子,既然姑娘不吃面,那在下就先行去忙活啦!”
说罢,就扛着他的大长勺飞上了二楼。
江九九抬头一看,二楼烟囱正炊烟袅袅,估计火炉正旺,正在熬炖着汤。
趁着倒地的齐淮没有缓过来,江九九立马撤离,返回到原上居。
“小祁,靖州是不是有很多卧虎藏龙的高手啊!连酒楼橱子小厮,都深藏不露。看来,靖州人士都挺热心肠的嘛……”江九九给自己倒着茶,一口闷了一杯。
老祁忙着配药,头也来不及抬,低着头,闷闷道:“如若是别人,他们也会视而不见的,你还觉得他们会很热心肠?”
是啊,人情冷漠,若非是无关紧要的人,谁会理会你半分。
当然除了爱打抱不平的侠士侠女外,再说了,侠肝义胆的人本就不多了。
一语顿悟,江九九突然明白了过来,“小祁,靖州有多少人是我们无铭庄的。”
老祁想也不想,便道:“很多啊,就是你说的这些,街头很平常的老百姓。其实不经意间与你擦身而过的人,都有可能是咱们无铭庄的人。”
“……”江九九觉得自己都快毛骨悚然了起来,这想想真是细思极恐,“我都没见过他们的,他们如何认识我?”
老祁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抬首瞥了江九九头上发间的银簪,意有所指道:“因为他们认得你头上的发簪,此簪公子老早就让人为你打造了,无铭庄里的人都知道,见此簪如见公子本人。”
闻言,江九九心头一顿,尽是说不出的异样,心间有点暖暖的,所以,这簪子还是个保护罩?
江九九忍不住问道:“老早就打造了,到底是多早?”
老祁双眼向上瞟着,努力的思索着,“大概是六七年前了吧!太久了,我也忘记了,你问徐舟估计知道,这簪子打造好后,是徐舟转交到公子手里的。”说罢,他想了又想,接着及时补充道:“还是亲自问公子吧。”
江九九两年前才进的无铭庄……按照老祁说的,这只簪子已经存在了六七年了,果然,沈寻沉很早之前就认识她了,只是她把他忘记了吧。
早在十多年前,暮雪山庄惨遭屠杀,她曾因悲伤过度,生了一场大病,发了高烧,把一些之前的记忆弄得零碎……
原来真是她把他忘记了吗?
想来,自己倒是成了那负心女。
想到这,江九九的心开始浮躁了起来,千万般思绪涌上心头,杂乱无比。
“公子没告诉你吗?”老祁见江九九一脸雾水和狐疑表情,突然感觉自己把什么重要的秘密说漏了嘴,赶忙说个圆辞补救一翻,“公子没告诉你也是为你好,他不想让你多心。”
江九九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他。”
江九九再灌了一杯茶,咕咚咕咚下肚以后,觉得心绪平静了许多。
即使一杯茶水的功夫只有瞬间,但是她心里已然有了自己的答案,“小祁,多谢这几日的照顾,我想,我得去一趟堰都。”
她明白了沈寻沉的用意,既然靖州有很多无铭庄的人,他把她引到这里,实则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就像今日一样,若遇到了麻烦,总能有自己人出手相助,但是在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
他是想把她安置在这里,好让他独自出去面对风险吗?
可是,她做不到。
“公子想让你在靖州等他……”直到老祁看到江九九那坚定的眼神时,只能转变了话语,道:“那九九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