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原闷闷不乐的来到湖州,短短几天内他连续遭受两次重大打击,输给李灵风固然丢人;面对白玉京不敢拔剑更让他倍感耻辱。最令任青原郁闷的是白晴裳有点魂不守舍,任青原知道她迷上了白玉京,但不敢明言指责,只能在心底担忧不已。
两人到达湖州后无心闲逛,各带着心事回屋睡觉。任青原回到房间后准备打坐两个时辰,却无法静下心,只好躺在床上干熬,不知辗转了多少次,终于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床时已是日头高悬,任青原怏怏的下楼用餐,白晴裳已不知去向,可能去找白玉京了吧,任青原不敢多想,也不愿去找她,只找了张临窗的桌子边吃边发呆。
一个青年走到任青原桌前,轻轻敲敲桌子,任青原认出是刘不平,连忙起身让座。
“刘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杭州接货,听说杨前辈带人追击天台二鹰等人,于是一路追踪过来,昨天碰到杨前辈一行,得知你来湖州了,遂马上赶过来见你。”
任青原感激的说:“多谢刘大哥,我与杨立风等人交好,帮他们做了不少事,昨天我没有出手帮他们对付白衣楼,他们生气的离开了。唉,他们竟然如此势利,见我帮不上忙便不理我。”
刘不平劝道:“杨家昨天损失了几万两白银,一时失态,兄弟不必太计较。”
“刘大哥,江湖上有真朋友吗?杨家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刘不平沉默了一会:“兄弟,你对杨家的期待过高了点,初次见面不可托付真心,日久才能见真朋友。”
任青原点点头,心中却痛苦的想,我对晴裳一片真心,她却对白玉京一见钟情。
刘不平笑问道:“听说白玉女飞龙白女侠与你在一起,怎么没见到她?”
任青原心中一痛:“她昨天累了,估计还在睡觉。”
刘不平见他脸色不好,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叫了一壶酒,边喝边聊,任青原一直心不在焉,刘不平不知从何劝起,只好一边陪着喝闷酒,一边无聊的观察四周情况。
突然间刘不平眼睛一亮,一位神话中的女神出现在餐馆中,他连忙推任青原,任青原抬头看了白晴裳一眼,然后埋头喝酒。
白晴裳的脸色有点苍白,满脸倦容,看来昨晚也没有睡好,她走到任青原身边坐下:“你怎么不理我?”
任青原见自己误会了白晴裳,连忙起身道歉:“杨家的人不理我,我心情不好。”
白晴裳撇撇嘴:“谅你也不敢不理我。”
任青原赔笑说:“不敢,我一辈子陪着你,不敢不理你。”
刘不平惊讶的看着两人,心想白女侠长得真美,任老弟一辈子都交待给她了。任老弟过于重色,被白女侠吃得死死的,真他妈的幸福。要是有个女人让我如此着迷就好了,他忍不住想起秀才的女儿,然后感觉心口传来刀绞般的疼痛。
白晴裳很快用完早餐,三人决定结伴逛湖州城,顺便拜访湖州江湖老大织造工会。湖州是天下丝绸中心之一,繁华程度不下于杭州,街道上人流不息,非常热闹。三人打听到织造工会位于湖丝和街十字中心,遂立即往目的地赶去。
湖州地处太湖之滨、杭州之北,与安徽宣城、芜湖相结,隔太湖与苏州、金陵相望,自古为江南繁华之所在,为江南纺织业中心之一。朝廷在湖州开设了织造府,采办朝廷、皇室所需各项丝绸、布料、绣品,各大江湖帮派亦在此设立据点,希望在此分一杯羹。织造工会是湖州最大的帮派,会长姚庆华出身于织造工人家庭,他见织造工人辛苦工作,却被各方欺压,虽织出了富丽堂皇的丝绸,但所穿不过是粗布,所吃不过茶饭,便下定决心习武强身,保护蚕户和织工利益。姚庆华师从三清山妙一真人,习得道家天罡神功与三十六路归真剑法,姚庆华返回湖州后联合天目山高手袖中刀丁一真、武夷派落英双剑林静夫、林逸夫,龙虎山伏虎真人传人神力王邓天卫等好汉成立了织造工会,打败了横行当地的铁掌帮、湖沙帮、雷神会等帮会。织造工会成立后,湖州四十八家织造行会均加入了工会,生产任务由织造工会统一下达,产品均由织造工会统一直销给织造府与各地商人,有效的减少了流通环节,大部分利润保留在湖州当地。织造工会已成立十多年,湖州织造业迅速发展,取代苏州成为国内织造第一城,织造工人的收入上涨四五倍,纷纷建起房子,买起马车,过上殷实的日子。
湖州有名的帮派还包括大刀会、双叉会、铁汉帮等,大刀会主要经营妓院、客栈、赌场等营生,有时亦干些催债、调停等业务;双叉会为太湖帮在当地的代理机构,主要经营船运、码头、装卸等业务。铁汉帮占据最繁华的湖丝街,主要收入来源为保护费。此外,白衣楼、西湖杨家、斜月三星岛、淮南帮、雁荡派等亦在湖州设点,经营些住宿、餐饮、娱乐项目,负责与本地帮派协调跨境业务等。各派各有分工,虽有竞争但不强烈,彼此之没有大的冲突,基本上相安无事。
织造工会总部前有个占地甚广的广场,任青原等人赶到时发现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人三五成群分开坐在地面上,热烈的讨论着。
任青原诧异的问:“这些人干嘛坐在地上,他们想干什么?”
刘不平低声说:“织造工会的姚会长前几天病逝了,以无双楼为首的十二家行会闹着要从织造工会分离,他们来这里闹着要分家。”
任青原批评道:“织造工会整顿行业,为整个湖州织造行业造福不少,姚庆华刚过世无双楼就要造反,实在过分。”
刘不平低声解释道:“无双楼的绣品盖绝天下,为国内权贵、富豪所喜,价格高,销路好,他们不愿受制于织造工会,早想单干了。”
“姚庆华虽死,织造工会还有许多高手,怎会允许无双楼胡闹?”
刘不平微微一笑:“这就是白衣楼来湖州的原因。”
白晴裳搞明白了:“无双楼找上白衣楼,织造工会也有靠山啊。”
“织造工会以前的靠山是梧桐庄,梧桐庄倒台后织造工会想找白衣楼,白衣楼的要价太高,一年需要上缴十万两银子,织造工会只好找杨家做靠山,杨家表面强大,内部却很虚弱,织造工会的靠山不稳。”
任青原羡慕的说:“刘大哥,你知道得真多。“
刘不平笑道:“斜月三星岛在湖州有点。”
三人在人群丛找了块空地坐下,刘不平随口问身旁一个老人:“老人家,大家挤在这里干嘛,织造工会真要分家吗?”
老人叹口气:“无双楼觉得我们占了便宜,联合卧蚕庄、碧丝会等行会闹着分家。这帮人过河拆桥,若没有织造工会,他们还在吃土呢,现在有水喝了,却忘了当年的挖井人。”
任青原不解的问:“织造工会分家后还剩三十多家行会,照样可以运转啊。”
老人解释道:“小哥有所不知,湖州的桑树种植、蚕种繁育、丝绸制作、织布绣花等均由织造工会统一布置。无双楼、卧蚕庄、碧丝楼等势力最强,占据了湖州最好的资源,他们独立出去后会与织造工会竞争,我们的产品价格就守不住了;他们有钱有势,分离后会抢占我们的市场,我们就没活路了。”
刘不平笑着说:“大家各凭本事吃饭,你们强留人家好像没道理。”
老人不太高兴了,但仍耐着性子说:“二十多年前,湖州的蚕户、织户都是各凭本事吃饭,竞争非常激烈,结果白白便宜了二手商人,一份上等绣品终端可卖五十两银子,织造工人只能得到二两。我们织出漂亮的丝绸,自己却穿不起,全为他人做嫁人,织造工会成立后,我们联合起来了,不再被商家大户剥削,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不仅穿上自己的丝绸,还可以喝酒吃肉。”
刘不平有点懂了,他接着问道:“无双楼等留在织造工会可以造福全体蚕户、织户,他们脱离织造工会可以赚更多的钱,过更好的日子,照你的意思,为了让你们继续过好日子,他们应該做出牺牲留在织造工会。”
任青原和白晴裳连连点头,人家本可以过更好的日子,留下来是情分,不留下来是本分,织造工会不应该强留。
老人身旁一个中年汉子激动的说:“无双楼二十多年前还没影呢,织造工会成立后,姚会主见祝老太太的绣工很好,投钱投人成立了无双楼,并大力推广无双楼的产品。当时苏州绣品天下第一,朝廷内府只认苏丝、苏绣,姚会主组织湖州最好的资源,在土地、桑树种植、蚕种繁育、蚕丝收集、织布、绣花等方面进行全面改进,织造工会出资选送职工前往成都、谭州、苏州等地学习培训,织造工会跑遍长安、洛阳、成都,争取朝廷在湖州设立了织造府。织造工会把最好的资源交给无双楼、卧蚕庄、碧丝山等行会,他们打出品牌却要反水独立,我们绝不同意。”
老人接着解释:“织造工会从没亏待他们,他们的人数仅占两成,收入分成却占了三成,他们要求将分成比例提高到七成,否则脱离织造工会,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任青原、白晴裳、刘不平沉默不语,内心无比鄙视无双楼等行会。
织造工会大门中开,一群执刀挽剑的江湖人低头走出来,然后匆匆离开了。
老人唉声叹气:“西杨家的人收了不少钱,关键时刻连屁都不敢放。”
任青原暗暗叹了一口气,天下没有容易的人生,自己近段时间连连受挫,为此神伤不已,湖州的蚕户、织户连饭碗都保不住了,自己这点挫折实在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