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元生面沉似水，微微点头道：“由此可见，此案定是提前所设之局无疑了……”
“关键在于，这设局之人，手眼通天，势力之大，有些匪夷所思啊……”
“哦，我只是有感而发，请黄长老继续。”
黄长老点头，“这样最好，但凡你有疑惑或是所悟，当即就说出口来，大家也好同时裨补缺漏，帮助抽丝剥茧……代院长到后，我们将心中疑虑和盘托出，谁知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我们怕不怕死……”
“这，是什么意思？？”柳影忍不住出口问道。
黄长老看向代元生，只见他嬉笑着说道：“死者是皇姑，凶手是公良，很明显，在会审时公良还是那样一个迷迷糊糊的状态，他们几位得到的命令又是迅速了结案件，极速诛杀凶手，且能调动三院和我……我老头子就算再笨，也知道此事的幕后黑手能量相当之大！他们几个竟敢质疑判决决定甚至是想要维护那个本该死去的人，你们说，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其实我说那句话的意思，重点在于想试探一下他们的决心，毕竟，事态不明之下，就轻易表态，不是我的风格！嘿嘿，我老头儿能活这么大岁数，除了身体康健注意保养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凡事多几个心眼儿！跟我比狐狸，那得看谁更老！嘿嘿……”
柳影看看章敏，二人俱都一脸的尴尬：这老头儿，简直是无耻圆滑的鼻祖啊！
“最终，你们决定偷梁换柱？”公良雪竟面沉似水，幽幽说道。
“不。”代元生摇了摇头，“你被注射安乐的整个过程，是要被录像回呈上去的——所以，我没得选择，我只能杀你。我给你注射了致死剂，只不过，因为你体内原本就有毒素存在，致死剂这才阴差阳错的成了你体内毒药的解药，救了你一命，我只能说，我配比的毒药，也是你身上毒剂的解药，这叫艺高人胆大，嘿嘿。”
章敏一脸的不解，又问道：“那，你们后来怎么会，都在这里？？”
代元生起身，背着手一脸欣慰的看了看四周，“这片山谷，我叫它“清外谷”。很多年以前我发现了它，就花了很多的心思营建。住在这里的人，每个人都有一段心酸的过往……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如我们看到的那么多姿多彩，可势弱的人，也同样有安静活下去的权利，不是吗……他们全都参与了此事，设局的人一定不会让他们安静的活下去。如果他们还安然的存在于世上，那他们的家人，肯定会受到连累。用消失来赌一把家人的平安，或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家人都死去。我想，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题……”
“敏儿，是你收殓安葬的吗……”
“算是。我委托给了他，但他说，你肯定希望在她的身旁给自己预留一个地方，所以，那个墓碑空着，由你自己决定要怎么写……”
“谢谢……”
公良雪竟哽咽的声音，瞬间变得苍老了很多。
代元生苦笑一声，无奈耸肩道：“我救了你的命，你没有对我表示过一丝谢意。可没想到，给你留了块儿墓碑，却赢得了你的感激——公良雪竟，果然是与众不同……我该怎么说呢，不客气？？呵呵……”
“你救了我的命，我决定饶了他们的命，所以，这点儿上，你应该跟我说谢谢……”
“哦？你想通了？？那，这倒也算是合理……谢谢。呵呵。”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费利此时实在是忍不住了，撇撇嘴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读书了吧？？你们瞧瞧，这些识文断字的人，说个话忒费劲！”
众人笑了起来。
黄长老慨然长叹一声，又道：“世事有时，真是捉弄于人……当年代老跟我们说，公良雪竟的杀心一起，就算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也终究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但他也说，最起码死在你的手里，祸不会及家人……但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后来我们入谷避难，竟然还跟公良雪竟共同生活了那么久……可惜的是，彼此不识。彼时的九袋，今日的公良，原来也是备受煎熬的凡人……唉！做人最大的煎熬，可不就是痛而无言……”
“断者为杀。杀而不死为痛。痛彻骨髓为烦……公良，当年我见你写下这几句话时，就知道你杀心既起，但又善念执着。我故意将你们汇集在一起，并困你一年有余，一来是想将你的戾气冲散几分，二来，就是希望你能明白：你的杀戒一旦开了，悔恨，也将多于快感……我用了两年多的时间，为你续补了两句，只不过可惜的是，我这方面的天赋，远不如你……”
公良雪竟却冷着脸，愣愣的没有说话，仿似神游物外了一般……
章敏看他那表情，知道是触到了伤心处，这才忙打岔笑道：“我这个小女子不自量力，薄嘴爱说——依我看来，大叔他当时不知取舍，所以这两句话里，纠结选择，反而大于恨意。代老大义高风，又是前辈，人生经验自然也胜他太多，所以我猜，续的这两句肯定是有个结果了，呵呵。”
代元生有些惊讶的重新上下打量了章敏一番，“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敏儿姑娘这句话一出口，就能听出是个难得的行家来！哈哈哈哈。”
“代老见笑了，我纯属是个门外汉。至多，算是个爱好者，嘿嘿。”
“好好好！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公良雪竟相交者，皆非恶类！哈哈哈，老头子自己都听出有点夸自己的不要脸来了——公良，全只当我是啰嗦吧，且听我这狗尾续貂的几句：死为往复。往复全因眼前。不今日，无明天。”
公良雪竟恰如从梦中突然惊醒一般，喃喃呓语着……
“不今日，无明天……不今日，无明天……”
章敏此时也轻叹声道：“大叔，当年你说，‘杀而不死为痛’，其实是深陷在那个漩涡里，恨意丛生……代老今天又说‘不今日，无明天。’以我的理解，你要不能平静下来，恨意充斥，那敏儿的仇，就真的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报了。而且你的这个状态，就算有一天仇报了，可你的明天，也就没了……”
“我不是这个……”
代元生刚刚张口准备反驳，章敏又再次打断他，看着公良雪竟一脸认真道：“把握今日，才能主宰明天，代老的一片苦心，大叔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
公良雪竟猛然回过神来，双目中精光闪过，沉声道：“不错！我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抽丝剥茧，直达核心！”
费利也一拍大腿，笑道：“这就对了！我们查了这几年，全都无头苍蝇一样，就是因为头脑不够冷静清明！查案摸瓜那一套咱不行，可排兵列阵当盾牌，绝对好使！小七，你就说怎么干，六个哥哥全听你的！”
黄长老也抚掌激动说道：“我果然没看错！看来当初我把那份档案邮寄给费将军，没有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