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银子也不算是我贿赂给他。而是物归原主罢了。”
物归原主?
玉子城听到对面的姑娘这样说,面上是微微的一愣。
对面的姑娘似乎是看穿了玉子城的疑惑,轻轻滴笑了,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说道:
“刚才他们送我进来的时候,我就随手掏了他们几个人的钱袋。等我进来之后就一一还给他们了。这算哪门子的贿赂呀。”
玉子城大吃一惊,稳了稳心神便问道:
“这么说,你是小偷?”
对面的姑娘显然不屑于玉子城的称呼,摆了摆手,又吃了口小菜,嘴里嚼着东西含糊着说道:
“什么叫小偷啊,小偷那是我徒弟。我可是神偷。”
看着对面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玉子城被她逗笑了,调侃着说道:
“你这神偷混的也不行啊。都进来吃牢饭了,看来你们这摸金业前途堪忧啊。”
对面的姑娘却是不在乎地一笑,丝毫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虚此行。”
说完便不再多话,再玉子城审视的目光里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口馒头嚼完,姑娘才抬手抱拳,一本正经地对着玉子城行了个礼道:
“小女子见过玉将军。”
玉子城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显然吃惊不小,紧张地问道:
“你!你竟然知道我是谁!”
对面的姑娘则是面不改色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自然是知道的。玉尚书的三子,应旋门下千乘峰峰主倾城牧离的高徒,西地联军的少年将军玉子城嘛。这是人尽皆知的。我还有别人不知道的。比如,你的生母并非是尚书府的夫人周氏,而是先帝的周皇后。其实我这更应该称呼您一声二殿下。”
话音刚落,玉子城“唰——”地一下跳起来,不顾盘腿坐久了膝下有些发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遥遥指着对面的姑娘,喝问道:
“你是谁!竟然知道……”
对面的姑娘端着大碗慢吞吞地把碗里的稀饭喝的“滋滋”作响。
一边喝着稀饭,一边冷眼看着玉子城在那边暴走不发一语。
小样,你与我之间可是生生隔着两道栅栏墙,你要是能过来掐死我,我也认了。
如果你真刚过来的话,想必你早就不用坐在这里发呆了吧。
慢吞吞地把稀饭喝完,放下盛粥的空碗,这姑娘紧跟着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这才叹了口气,慢悠悠地看着对面快抓狂了的玉子城说道:
“我是京城神偷,无名初初。我所知道的事情很多,包括你的身世。这一点儿都不奇怪,你也不要紧张。我对金钱权利又不感兴趣,自然不会跟外人说起,也不会因为什么名利而出卖你这点儿紧要秘辛。”
说完,她又习惯性地抚着胸口咳了两声。
“相信从我进入这牢狱以来,你便也看到了。我身体孱弱,乃是我母怀我之时身中奇毒,我出生便体弱多病,更是吸收了母亲身上一部分毒素。长大之后,虽身怀绝技,却泄露天机甚多,乃命薄之人。目前急需一朵荒漠火鸢来续命。才来到了这危险重重的西地临州城。可惜,终究还是没找到……”
说着,对面的姑娘已然轻轻滴抽涕起来。
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样子,玉子城目光闪烁,迟疑着却不敢言语。
荒漠火鸢。
她在找荒漠火鸢。
玉子城早在应璇门的时候,便听师父曾说起过。
荒漠火鸢,雪原冰昙,沼泽七色芝三样植物为云荒大陆上三大至尊神药。
荒漠火鸢,顾名思义,是生长在荒漠的绿洲之中的一株奇花。
每八十年盛开一次,盛开之后立刻枯萎。
以枯萎的姿态储备力量,等待下一个八十年后再次盛开。
能够确认的便是这越国得临州城城主府中却是藏有一盆。
看来,这位初初姑娘的目的便是这盆花。
城主宋榷表面上温恭和善,实则阴险狡诈,想要从他手里拿走东西,怕是不容易。
玉子城暗自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开口便问道:
“你这姑娘如此神通广大,可有什么稀奇法子,帮我找回失去的一部分记忆?”
对面的初初了然于心,知道玉子城这是要让她帮忙解了那“酌情指”的封印了。
处处状似为难第低头沉思了下,诚恳地说道:
“玉将军您的一部分记忆,已然是被高人用法力封存了。我能看得到的事,她对你来说很重要。这个记忆我并没有办法帮你破解。但是可以给你透露点儿信息。”
玉子城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失望,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点了点头,说道:
“那,烦请初初姑娘指教。”
初初看到玉子城这么客气,不禁有些忍不住地笑了,轻轻滴说道:
“这明明白白地说来,恐怕有些突兀。不如,先听我说个故事可好?”
玉子城点了点头,抬手对着初初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这样的一座城,城中有最大的青楼,百花楼。
一夜歌舞,一名面色妖娆的女子凭着一手七弦琴夺得了新一届的花魁。
这一夜之后,女子盛名远扬。
达官显贵,皇子亲胄皆为听她一曲,见她一面慕名而来。
百花楼中的其他姐妹说,她曾是这百花楼中最普通不过的乐伎,平素抚琴皆以面纱拂面,无人见过她绝世的容颜。
有人说,她是高傲冷清的性子,极爱清净。
有人说,她心有所属为人守贞,不露人前。
而如今,却抛头露面,陪酒调笑,任人戏弄,每每周旋于酒桌卧榻之上。
衣衫零落,妖娆妩媚。
她只是笑笑,从前应他人许诺,不取悦人前。
如今,不必了。
有一夜,酩酊大醉。
取出七弦琴,轻拢慢捻,泪落指尖,湿了琴弦。
曾经,你最喜我单纯清净,白壁无暇。
曾经,你最厌我妖娆妩媚,声色纷杂。
你教我七弦绝技,忌我取悦于他。
我待你功成名就,娶我宜室宜家。
可如今,我在等。
你,还记得么?
若是以前,我如此妩媚妖娆,你定要来训我的吧。
怎么现在,你还不来呢?
都忘了罢?
从前的一切,你,你已然全都忘了吧?
我弃了单纯清净,白壁无暇。
挽起发髻,身着奢华,妖娆娇妹,手绘铅华。
琴下一纸发皱的喜帖,胜过相对无话。
恭喜你和她。
早生贵子,青丝华发。
……
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初初紧紧地盯着玉子城,想看看他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这边的玉子城已然呆愣在了原地。
整个人如同遭了惊雷力劈一样,脸色惨白的吓人。
刚刚还囧囧有神的一双眼眸,此刻却换成了一片黯然。
如同那黑夜里瞬间熄灭的两盏烛火。
干涸的嘴唇微微地动着,而发出来的声音却只是翻来覆去的,只有五个字而已。
“雪儿……对不起。”
初初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玉子城的反应。
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死死地冷哼一声。
玉子城在这一瞬间突然回魂,顾不上双腿因跪坐良久而颤抖不已,拖拖拉拉上前一步,死死抓住了牢门手臂粗的铁栅栏。
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初初,焦急地开口,一叠声问道: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告诉我,她在哪,她还好吗?……”
初初低下头,错开玉子城追问逼视的目光,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有缘再见吧,玉将军。凡事不可强求。问得多了我也不知道再跟你说什么。”
玉子城摇着头,苦苦哀求追问。
初初却一副我不知道,别问我的死守表情。
两个人一时间便僵持在了这里。
玉子城无力地松开了攥着栅栏的手,佝偻着身子,颓然地向后退了几步无力地跌坐在身后的草堆上,沉默了。
初初眼睁睁地看着玉子城,如同全身的精气和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离了一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倾城筱雪啊。
你要找的人,恰好也忘了你。
你们两个人到底还能不能再相见,这就要看你们自己的缘分了。
不过……
面前的这个男人,终究不是你的良人啊。
……
玄荒4691年,大越昭宁九年。
正月十五。
春节过后的第十五天,算是全家团圆的大日子。
就是这个原本让人阖家团圆的日子,在不同的地方便有了不同的过法。
京城里一片和谐欢歌,烟火琉璃,盛世美好。
而身在这危机四伏的西地,每个人都由于备战戒备的过度紧张,似乎都不约而同地遗忘了这个节日。
寒风卷着荒原上的沙石,呼啸而过,撕扯着潜诏原上的万物,渲染着冬季边地的特有无情和冷酷。
便是在这样寒风凛冽,支离破碎的日子里。
由凌国太子亲自率领的凌军,与董承俊率领的贺州城十里外驻扎的西地联军展开了一场深入的较量。
联军首领董承俊率领着五千余人的队伍,与五倍于己的敌人开战,想必心里的压力是不小,而更加让他心态崩溃的还有夜小四这个参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