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四抬头,目光穿透层层云雾,紧紧地看看北边的方向。
脸色微微地沉了沉。
玉子城带领军队进驻北边的临州城,连横军的首领连富回信中提及玉子成,近况似乎不太乐观。
说他近日感染风寒,已在城主府安心静养。
信中还重点提了一下,那临州城的宋城主家中有个待字闺中的独生女儿。
想到这里,夜小四不禁邪恶了下。
哎呀,感染风寒,留宿内院,红袖添香,端茶喂药……
啧啧啧啧。
美人恩,温柔乡。
“夜参将……”
似乎是被人看透了她的内心所想,一个清冽的声音穿耳入脑。
夜小四回过神来,这才看见,身边走来的正是自己发配出去负责调查狼狐习性的亲军回来了。
不敢多想,夜小四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亲军下去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城墙,亲军凑近夜小四小声回报道:
“回参将,您让查的已经查到了。狼狐这种西地动物,对肉食极为挑剔,不吃腐肉。凌国随军狼狐吃的并不是俘虏和战场死尸。而是……”
说到这里,亲军贴近了夜小四的耳朵,小声地耳语了什么。
夜小四听着他的回报,满意地点了点头,赶忙吩咐道:
“去,赶紧让人给户部尚书去一封信,让他暂时降低剑月草的收取价格。越低越好。”
亲军一愣,似乎是想不通这剑月草和凌国狼狐有什么联系,但是夜参将已经下达了命令,只好赶忙领命。
转身的一刻,看到夜小四的一双眼睛都在闪光,就犯了嘀咕。
这夜小四是要干啥?
……
临州城。
宋城主前脚送走了凌国太子殿下,回到院子里就立刻板着脸走进了后院。
在房间里一直哭泣着的宋芳宜见到父亲大人走了过来,立刻扑到父亲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抬手拽着父亲的衣襟大声地哭道:
“父亲大人……女儿求求你,求求你放了玉将军吧。”
面对女儿的哭求,宋城主极力维持着面无表情,叹了口气,沉思了一会,才迟疑着开口说道:
“宜儿,不要任性胡闹了。凌国太子不日便要着人接你进府。以后你可就是凌国的太子妃了。你这性子可要收一收了,可不许再这么任性了。”
如果说,宋芳宜刚才的重点还是求父亲放了玉将军。
那么,现在的重点就突然变成了求父亲不要把他嫁给凌国太子了。
宋芳宜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而这已经不是她嫁不嫁去凌国的问题,而是一旦她嫁去了凌国,那她父亲就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了。
想到这一点,宋芳宜大吃一惊地抬起头来,目光深深滴看着父亲的脸,颤抖着嘴唇,弱弱地问道:
“凌国太子?凌国一直与我们开战,父亲大人,你……你这是要……”
宋城主毫不怜惜地一把推开女儿,冷哼一声,大喝道:
“哼。妇人之见!此事,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必多问!”
宋芳宜傻傻地被推坐在地上,忘了呼痛,满脑子盘旋的都是一句话:
“父亲他叛国了。”
“父亲他通敌叛国了。”
“父亲他不顾她的死活,通敌叛国了!”
正在父女二人僵持着的时候,一个下人打扮的悄声男子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回禀道:
“大人,昨夜溜进府里的女贼已经抓到了,现在正在前厅。大人是否要过去……”
宋城主此时正面对着哭啼不止的女儿,哪有心思考虑其他?
皱了皱眉,一摆手草草吩咐道:
“不必了,直接押去大牢。”
“是。”
下人领命离开。
……
“叮咚……”
“叮咚……”
“叮咚……”
临州城内城主府大牢里昏暗异常,常年不见天日,狱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霉腐气息。
深处地下,四周的墙上没有窗户,严实的砖石堆砌起来,外面又糊了几层黄泥,密不透光又阴冷潮湿。
只有那墙头上一盏盏常年明亮着的油灯,在密不透风的地下牢房里摇曳着昏黄的光亮。
这微乎其微的光亮,也仅仅只是照亮这监牢栅栏墙外的通道,不至于让那押送犯人的牢头小厮们,在这七拐八拐的地下牢房中迷了路。
看不见外面的日出日落,分不清此时是黑夜白昼。
只有看不见的某个地方,在不停地漏着水。
似乎是常年累月的漏水,细听那水滴所滴落的地方,也是积满了水的大水坑。
“叮咚……”
“叮咚……”
“叮咚……”
玉子城收敛心神正盘着腿,安静地坐在牢房最中央的一堆陈年干草上。
心里默默地数着耳畔的滴水声音,大体估摸着时间。
在他面前的石台阶上,正放着一碗飘着菜叶子,脏兮兮的汤水,并一个碟子里装了发黑干瘪的馍,还有一盘看不出种类的咸菜。
玉子城已记不清这究竟是狱卒送来的哪一顿饭。
一方面是自己收敛心神,经常陷入沉睡之中。
另一方面则是这里的狱卒并会不按时来给他送饭。
一日三餐,有时三两日才过来一回。
有的时候就算来了,到了他的门前,看到那石台阶上还摆着饭食,便不会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而玉子城也不会强求这些饭食,他只是安静地敛息静坐,就这样安静地等着。
陷入沉睡之中,神志皆是昏昏沉沉时候,便听见了外面有什么声音传了进来。
玉子城闭着双眼,耳朵兮兮地听着牢狱外面的动静。
有狱卒的呵斥声,还有四五人的脚步声,正向这边而来。
看样子,是这牢狱里又压来了新的人犯。
玉子城心下冷声一声,对此并不多做关心,继续安静地坐着养神。
这一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听着一个领头的狱卒正拿了一大串钥匙在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呵斥身后的三个小侍卫动作快点儿。
这五人之中,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又清又浅,似乎是个女子。
随着他们的走近,那狱卒领头人手里钥匙的“哗啦”声,也越来越清晰。
最终,在玉子城牢房的面前停住了脚步。
后面跟着的四个人也先后停了下来。
“那边的女囚牢房漏水,你就先在这边吧。”
那牢头端着架子,说话瓮声瓮气的,两步走到玉子城牢房对面的牢房门口,一阵“稀里哗啦”的铁链声响,随后便打开了门。
“哗啦”一声扯开牢门,哼了一声,示意后面的三个狱卒把犯人带进牢房。
这时,便只听得一个清透淡然的女声,轻轻滴说道:
“多谢牢头大人照顾。这些银子,拿去打酒喝。就当是我啊,孝敬您老了。哎,这三位小哥也有。”
一阵碎银子的叮当乱响,之后,便听到牢头满意地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着说:
“哼,你这丫头,还算你识相。好好呆着吧。”
说完,一指挥,便听到有人稀里哗啦地锁上牢门,紧接着脚步声纷乱,看样子是那牢头带着三个侍卫走了出去。
等那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了,对面牢房里的女子才松了口气,伸胳膊踢踢腿。
随后,一屁股坐在那松软的干草堆上,叹了口气,便开始了沉默。
玉子城从始至终都是紧紧地闭着双眼,丝毫没有意思要去搭理对面的女子。
“哎,对面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不料,这对面的女子竟然主动开始跟他搭话了。
玉子城假装自己听不见,心里一阵烦躁,便继续保持沉默。
对面的女子见他没有答话,便也没了兴致。
伸着胳膊歪歪斜斜地躺在干草堆上,也开始睡觉休息。
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走廊里响起一个人的脚步声,听声音,玉子城便知道,是个送饭的小狱卒。
狱卒不声不响地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大食盒。
来到玉子城对面的牢房前,把食盒放在地上,打开食盒的盖子,从里面端了一个托盘出来,自牢门底下的宽大开口,给对面的姑娘推了进去。
然后又一言不发地盖上了食盒盖子,转身走开了。
一股饭香悠然飘来。
竟然有人给那对面的姑娘送饭?
玉子城一阵疑惑,突然睁开眼。
看到的便是对面的姑娘正大辣辣地坐在草堆上,手里举着一个新鲜的白面馒头啃着。
面前石台阶上的托盘上,还放了一碗撒了蔬菜沫的稀饭,另外还有一碟青绿色的小菜。
玉子城沉了沉脸,算着时间,大概是到了晚饭时间了。
看样子,这顿又没他的饭了。
沉默着的时候,玉子城便听见对面的女子又开始跟他搭话了:
“这位大哥好斋静啊,若不是亲眼看到大哥如此忘我的潜心悟道,小女子都要怀疑,是狱卒们不给你送饭了。”
玉子城听到这种讽刺的话语,冷哼一声:
“呵,本将军可没有闲银子来贿赂狱卒。”
对面监牢里的姑娘看到玉子城的表情只是一笑,在如此昏暗的牢狱里面,玉子城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只是听到她轻轻地笑了,清清淡淡地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