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蒂诺刚要离开波莫纳镇上唯一的酒馆时,火枪和长剑阻挡了他的去路。
“劳驾……请问这是镇上独有的风俗吗?”瓦伦蒂诺小心翼翼地避开剑尖,问向拦路的人。
“算是吧。”领头的壮汉摸了摸自己茂密的黑胡子。“这是我们波拿马殖民地用来欢迎新人的独有风俗:打劫。”
“哈?”瓦伦蒂诺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黑胡子。
“您不明白打劫的意思吗,可怜的小雏鸟?”刚刚消失的酒馆老板突然冒了出来,反手锁上了酒馆大门,堵死了瓦伦蒂诺的去路。“打劫就是您把钱和行李给我们,我们给您留点基本的路费和衣物后放您离开。当然您也可以反抗,不过——”
作为一名资深游戏玩家,瓦伦蒂诺敏锐地察觉到眼前必定是一个重要剧情。他想起出发前罗杰斯老船长的忠告:“应当随时找人决斗,决斗能让你赢得尊重。”
NPC的建议必定是给玩家的通关提示,瓦伦蒂诺对此深信不疑。
“我选择决斗,先生们。”瓦伦蒂诺拔出剑,直视着拦路者们的眼睛说。
“您选择决斗?”领头的黑胡子愣了一下,用一种既诧异又轻蔑的申请望着瓦伦蒂诺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您这样的’勇士‘,一个人对我们五个,您疯了吗?”
远远躲在角落里的酒馆老板也低声嘟囔道:“听说贝勒米在到处找没脑子的疯子参加他的伟大冒险,我看这小子倒合适!”
他话还没说完,瓦伦蒂诺的剑已经朝黑胡子刺去。黑胡子下意识跳起来往后一躲,险险躲过瓦伦蒂诺的剑尖。还没等他站稳,手上的火枪就被瓦伦蒂诺一剑挑开,摔到了一旁。
就在这时,其他劫匪也反应过来,几把长剑刺向瓦伦蒂诺。这样一来,瓦伦蒂诺就不得不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他们的进攻。这时候,黑胡子已经拿回了他的火枪。他用他殖民地居民特有的粗犷嗓音喊道:
“投降吧,雏鸟!你打不赢的,我现在一发火枪就可以结束所有的争斗了!”
“绝不,先生。”瓦伦蒂诺用手撑地爬起来,低头闪过挥来的剑刃。“我的老师曾让我以埃弗里船长为榜样,我想埃弗里先生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屈服的。”
感谢NPC老船长的建议,这段对话成功地让瓦伦蒂诺更贴近他应该扮演的角色了。在游戏中,贴合角色的扮演可以有效提高玩家与游戏中身体的匹配度,因此在瓦伦蒂诺说完这句冒险主角经典发言后,他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感觉变得更加敏锐,动作也更加流畅。他现在已经能同时看清三把长剑在空中划过的轨迹了。
毫无疑问,对一个游戏玩家来说,这是一个经典的剧情节点带来人物成长,而之后则该是获得成长的玩家华丽反杀,身为游戏玩家的瓦伦蒂诺自然也熟悉这些经典套路。确信自己即将翻盘的他志得意满地看着眼前的对手们,用变得更为灵巧的手挽了个剑花,然后敏捷地跳了起来,举着剑朝一个劫匪冲去。
正在瓦伦蒂诺要大展身手时,突然一根木棍从背后猛得砸向了他的脑袋。瓦伦蒂诺登时倒地,浑身是血,当场晕了过去。
这时候,瓦伦蒂诺身后举着木棍的酒馆老板才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差点阴沟里翻船。”酒馆老板一边后怕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边对黑胡子说。
“把这个雏鸟抬到教堂里去吧,天可怜见的我们不杀新人。”黑胡子放下火枪,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瓦伦蒂诺。
“您的仁慈让我无比钦佩,尊敬的爱德华船长。”酒馆老板谄媚地奉承道,“不过你们争斗的时候我偷偷搜了他的行李箱,里面除了几件衣服之外连一毛钱都没有,我怀疑他身上只剩下这身晨礼服和假发值点钱了。”
“那就更糟了,”黑胡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打劫人穿在身上的衣服。”
“不过我还有件事想提醒您留点神,”酒馆老板接着说,“我想他刚刚在跟您的争斗中提到了某个大人物的名字,而这里还正好有件相关的东西。”
“谁……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提到了埃弗里船长!”黑胡子忽然警觉起来,“埃弗里船长!我亲爱的老板,我相信您刚刚翻行李的时候没忘了顺便把那件跟埃弗里船长有关的东西收好吧。那是什么东西?”
“一封信,爱德华船长。上面写明送交查理二世号的主人埃弗里船长。”
能在民风淳朴的波拿马殖民地开起一家酒馆,老板自然是个耳聪目明的人。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话在黑胡子的身上所起的反应。黑胡子原先一直把胳膊肘搁在吧台上,现在他的两只胳膊不由自主地抱在了胸前,手指控制不住地抓他那浓密乌黑的大胡子,眉头也紧紧皱起。
“真见鬼!”他的嘴唇藏在胡子后面喃喃地说,“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碰上埃弗里的人?他们现在该在背风群岛!不过,他也有可能是被派来踩点的,也许这地方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线索。人们对雏鸟总是没什么防备心理的,埃弗里未必不会是拿这雏鸟放了个障眼法,他也许想耍我们所有人。贝勒米最近也有点奇怪,他们也许联手了……”
好一会儿沉思后,黑胡子紧紧抓了一把胡子,对老板说:“喂,老板,您要不要考虑帮我个小忙?按照规矩,我不能杀一个新人,也不能扒他衣服,但是……”他咧嘴一笑,大白牙在浓黑的胡子后露出来,显得古怪而滑稽,“我想我还是能带走那封信的,规矩里没说不能拿走新人的信件,不是吗?”
“当然可以,您当然可以这么做!”老板忙不迭地鞠躬,“您的友谊就是我最宝贵的财富!”他拿出一封信递给黑胡子:“您瞧,这就是那封信。”
“那好,您现在去帮我们准备马匹,我们要立刻出发。”黑胡子接过信件,朝同伙们比了个手势。
“怎么,您现在就要离开这里吗?”老板问道,“一会儿可还有条从南边回来的船要靠岸呢。”
“不了,我们有些急事。您难道有什么一定要我们留在这里的理由吗?”
“真奇怪,您莫非是怕了那个雏鸟吗?”老板刚嘟囔了一句,就望见黑胡子冰冷的目光,他立刻停住不说,谦卑地鞠了躬后,朝马房走去了。
“这样才对,不管别人的事才能在这片殖民地活得长久。”黑胡子满意地看着老板离去的身影,一面带着同伙们离开酒馆,一面含含糊糊地说,“倒是西尔维娅夫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如果她还在,倒是可以给她看看这封给埃弗里的信。唉,真奇怪,她本该是在这里露面的,是什么耽搁了她呢?”
黑胡子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事情,在酒馆外骑上老板准备的马后就带着所有同伴朝北方赶去了。
一段时间后,瓦伦蒂诺从昏迷中醒来,发现眼前完全不是酒馆的景象。
“您醒了吗?”一个女声从旁边传来。
瓦伦蒂诺从床上爬起来,身上还穿着晨礼服,粘了灰的假发歪歪斜斜地挂在头顶。他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布置简朴的房间中,而就在床脚正对着的木窗前,安安静静地立着一个女子。她的金发笼罩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里,如同黄金一般耀眼。
“您是?”瓦伦蒂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道。
金发女子转过身,让瓦伦蒂诺看见她鹅脂一样白皙的皮肤,和海水一样蓝得透明的眼睛。
“您可以叫我盖娅·西尔维娅,西尔维厄斯之女,西尔维厄斯之孙。”金发女子轻声说。
“恕我冒昧,”瓦伦蒂诺紧张地快要结巴,颤抖着声音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吗?”
金发女子摇了摇头。
“暂时没有,”她说,“您现在很累了,应该休息。”
瓦伦蒂诺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却突然涌上他的身体。失去意识前,他眼中最后的景象就是沐浴在阳光下的盖娅·西尔维娅,还有那比金羊毛更耀眼的金发。
不知为何,他想起传说中那致押沙龙于死地的华美长发。
再次醒来时,瓦伦蒂诺已经回到了熟悉的酒馆。他去找老板算账,就在他拿剑抵着老板的脖子检查自己的行李箱时,突然发现那封被他仔细放好的介绍信消失了。
“我的介绍信!”他恶狠狠地瞪着老板,“您在背后偷袭我,现在还拿走了我的介绍信!我劝您最好赶紧把它找出来还给我,不然的话,我就把您用鱼叉钉到酒馆的门上!无耻的强盗!”
无论是作为一个游戏玩家丢失NPC提供的重要任务道具,还是作为一个殖民地的雏鸟丢失珍贵的介绍信,瓦伦蒂诺此时的怒火都无疑是正当且很让人理解的。酒馆老板也不是迟钝的傻瓜,他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局势,决定立刻选择最能保全自己的做法。
“我以我妻子和孩子的名义发誓,我尊贵的先生,”他高高举起双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封信根本不在我手里!是黑胡子拿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