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七一回客星止没气尤醒,帝子蒙尘神已冱
书名:华山剑侠录 作者:移剌大王 本章字数:11532字 发布时间:2023-11-01

第七十一回 客星止没气尤醒,帝子蒙尘神已冱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

回目注,冱hù,冻结,七遇。

回目解,客星,彗星。蒙尘,指帝王后裔流落在外。冱hù,冻结。客星指的就是萧虺,既萧彗,那么帝子又是谁?

 

剑气刚猛,破土穿石,离身数尺顿觉剔骨剥肉之痛!

“莫不是神兵!?”木檒、羯兕惊而不乱,从容施展轻功闪避,谁知剑势仿佛水银泻地,一发而不可止!羯兕、木檒凭听风辨位本事回身反击,利剑长刀与神兵交锋,烈芒劲光直透寒夜,后发而先至!身后二黑衣人见招拆招!

“招式尚不够老辣,这等料子还上不得台面!”木檒心底轻蔑之极,长刀连绵斩出,十余招后紧逼至黑衣人身前,两剑兵器猛烈撞击在一处!刀重剑轻,黑衣蒙面人身形本自消瘦,此时手腕一阵酸麻,剑势不由得一顿,立时倒纵回守。

另一边,羯兕亦已遏制敌手,渐占先机,两黑衣人一击不中,旋成掎角之势,与羯兕、木檒对峙!

此刻已尽戌时,月头高挂天上,两把利剑反射冰冷寒光,直照的众人耀目生白!

“好剑!”

羯兕大声喝彩,陈刓、萧虺目聚玄功,细看剑身铭文后,二人相视俱各大惊。

“霸形剑!”

“霸言剑!”

陈刓挡住黑狗一击,将之震退,侧首传音道:“相传上古时曾有隐世大能铸三口神剑。大能通晓管子之学,随将三口神剑命名为‘霸形’、‘霸言’与‘问霸’!三剑威能与夏王配兵‘鬼神’难分高下!千百年来,三剑流落江湖,渺无踪迹!神主苦苦寻找‘问霸’下落,诸葛鸿亦对其垂涎三尺!”

“我听说‘霸形’与‘霸言’二剑在天授二年时于长城外现世,其兵主乃是……”

“然也,就是那‘二人’!前时我还以为只是江湖传闻,看那两个‘黑衣人’身形和眉宇间年纪,该当便是兵主本人!”

“竟如此巧?”

“此二宝剑威能惊世骇俗,不如你我二人各夺一剑,平分之,若何?”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与朝廷和移剌部公然为敌?”

“我们入九锡门,早就成了诛九族的反贼,还怕这些作甚!”

二人传音交谈片刻,萧虺却苦笑道:“可恨这两条恶狗挡路!却又难以杀之!”

“全力屠狗,再行夺剑!”

黄黑二狗如有感应,立即抢攻,陈刓大喝一声,运聚十成功力,汹涌刀劲凝成一股薄如纸的三尺刀劲,化作飞罡如电激射!黑狗仍旧一往无前,然刀劲锋利异常,两相碰撞下发出呜咽惨叫!黄狗大骇,不停朝黑狗狂吠!陈刓大喜,正要前去夺剑,萧虺却大声制止:“陈兄,且慢!这狗子不对劲……”

陈刓甚是疑惑,扭头看去,那黑狗竟只皮外伤,眼中显出狂暴之色,四爪着地,身形再度缓缓壮大,竟又高了五六寸有余,周身罡气充盈飞舞、有若实质,伤处亦极速愈合!

“请问哪位仙人在此,还请现身一聚!” 陈刓心惊不已,运起千里传音功高声朝后山长啸,林间却只回荡众人厮杀声与啸声!萧虺追问:“什么仙人?”

“这两只狗子原本不过是日逐野鸡、饿食豕粪的蠢物,我方才观看它两个胸腹处竟似有一股精纯无比的元气,显是有高人灌注这两个狗子经脉之中,这才变得力大无穷、筋骨如铁,否则以羯兕、木檒、你、我修为,便是几百条狗子也击毙了,何至于这般狼狈?”

萧虺恍然大悟,正待说话时,黑、黄二狗早已朝他二个扑来,陈刓以紫金双刀旋斩,并不与之斗力,黑狗身子一扭,双爪硬撼刀身,竟震得他臂膀酸麻,一息之间失去知觉,不由得破口大骂:“好厉害的畜生!”

紫金双刀非寻常神兵可比,灌注八风门真力后更是坚不可摧,黑狗被其反震亦不好过,翻身落地后缓缓吐息回气,欲图再整攻势。

二人二狗大战之时,两名黑衣人亦与木檒、羯兕激斗不休,木檒所用长刀乃是以自己精血养育经年之本命神兵,不仅锋利异常,更兼厚重坚硬、无物不克,岂知数个回合后,黑衣人猿臂长探,一股大力斩在其刀尖上,竟借势将刀头剁下半寸,手腕再一抖,那刀头化作暗器朝木檒面颊射去!

利物如电直射面门!木檒侧头躲避,旋即右手一抄、低头细看,方知自己宝刀被斩断,疼的心头滴血,立时怒火中烧,恶嚎道:“小杂碎,老子不将你扒皮抽筋誓不为人!”

黑衣人轻声冷笑,繁复后招渐渐展开,仗着神兵之利拖延游斗;羯兕手中剑乃是河北羯氏家传宝剑,唤做‘空冥剑’,与《幽冥鬼手》古谱本为一对珍宝!此剑虽比不得鬼神,却也是削铁如泥的宝兵刃,岂料对面黑衣人手中剑非比寻常,更兼一股刚柔并济之力自剑身源源不绝而出,其刚猛处更胜长刀!

羯兕接他一剑便退半步,不然便即内息停滞,这般连续退了八九步,羯兕肝火大炽:“一退再退,脸面何存!”黑衣人正待建功,面前一剑出仿佛化作朵朵黑莲,杀机显隐奥妙非常!他万万不敢紧逼,倒纵一丈开外戒备!羯兕逼退敌手,目光所及这才发觉宝剑有异,低头细看下剑身卷刃竟多达十余处,痛得心头滴血,怒骂道:“依仗神兵的宵小之辈!毁我宝剑,万死难赎!”

“嘿!是又怎样!”黑衣人嘿嘿怪笑,有恃无恐,百忙中侧头看到黑袍老者,眼中满是喜悦:“阿翁!”

黑袍老者双眼饱含亲情,提醒道:“凝神对敌,不可大意!”

“是……呀!”黑衣人得意忘形,立时被羯兕抓到弱点,一连猛攻十余招,剑气屡屡贴面而过,立时险象环生!黑衣人大气不敢出,奋力化解剑招,却顾此失彼,被其一剑刺至胸口,又是数十朵黑莲盛开,凶险诡异,眼见丧命剑下!

黑衣人勃然变色,奋起一剑电闪刺向羯兕胸腹,欲图同归于尽!

“不要命的疯子!”羯兕厉声咒骂,无奈收剑,左手同时掌力疾吐,身形倒纵而出,并未受丝毫损伤。掌风激荡之下,黑衣人蒙面黑布立时震碎,众人尽看得真真切切!

羯兕大怒:“晋王赵麟,竟然是你这奸贼!”

晋王赵麟便是夏王第三子,早年夏王起兵河东,而后拒太行、复河洛而全晋地,方始以其为根基而一统天下。赵麟成年后袭其父爵,亦为晋王,此刻他早脱稚气,不复少年时飞扬跳脱、轻浮好动之性,变得异常沉稳干练。

“汝……汝竟轻视于我羯氏!汝手中到底是不是霸形剑!”羯兕见他不加理睬,显然怒极。赵麟冷笑,答非所问:“家翁所言不虚,汝羯氏一族早如烟般消散于云汉,幸得一二漏网之鱼,不知苟且性命于一隅,竟还欲染指大宝,简直是愚不可及,亦复可笑!而今汝作恶多端,四面树敌,已经是身悬一线、足临万仞,尤自逞凶而不知悔改!来日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不好!”

背后呼声大起!

亏得羯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晋王赵麟言语之时,便心生惶惶之感,仔细观察局势,此时寻声侧头望去,竟有数十人自十余丈远处急速奔来,观众人身法,皆非易于之辈,立时传音:“木檒兄弟,此地不宜久留!”

“羯兕兄,你可知我身前这人是谁?他便是当今漠南诸部最强之移剌部大汗长子,移剌本!”木檒故意运起十足真力大声说出,啸声在山林间经久回荡!正邪双方无不听闻此言,连下方剧战的石兄弟、阿火、阿凓、没藏玄苍、石監等众亦罢战片刻,回首遥望!

赵麟抢上一步护在黑衣人身前,神色十分紧张:“我父王援兵已到!汝身份已然暴露,大有性命之忧,快走!”

“好!众反贼起兵之日将至,你也快些折返军中!若有缓急,可差人来我移剌部!保重!”

“多谢!保重!”

“想跑!哪里那么容易!”木檒身形纵起便欲追去,谁知身后一手按在其肩上,冷然道:“听闻九锡门轻功第一高手是你?在我看来却是徒有虚名!”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苏鷙!木檒骇然变色,侧首间未能出剑,面上便挨了一巴掌,身后众人轰然大笑,韩剑戟踏上一步咧嘴笑道:“便不用我等群起而攻之,你也不是我兄弟对手!”

羯兕更是惊惧:“听说苏鷙乃青州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方才那一爪只需用上两成功力,木檒这脑袋便生出几个血窟窿!”

苏鷙冷然立在身前三尺处:“汝出招便是,我绝不再偷袭!”

“岂有此理!”

木檒抚摸面颊但觉火辣异常,他将名望看的极重,此时在江湖众高手前失了颜面,心底早已怒发如狂,身若飓风引刀疾斩!

“不俗!”苏鷙拊掌淡笑,接过仇禁恶递来的‘畏雪’双短刀,轻松化解其刚猛招式。

“岂止不俗?今日我必胜汝,教汝知道轻功之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木檒连施三刀,虽是试探却也并未轻敌,谁知竟招招落空,此刻已然视作奇耻大辱,第四刀更是快逾闪电,可抬首时苏鷙早已风轻云淡立在身后大树巅上、身随叶舞,仿佛缥缈之苍鹫、矫健之雄鹰,不经意间傲然俯视,二人武功高下立判!

“不可能!我的轻功该是天下无双,怎会败给他!”木檒冷汗淋漓而下,一日之间先被石兄弟所伤,再被恶狗所辱,此时更是在自己所擅长轻功之道上被苏鷙完败,接连遭受三次打击,不由得悲怒交加,竟被气的头脑一阵眩晕、喷出一口心头热血!

“木檒兄弟,胜败无常!不可意气用事!”陈刓此刻正与仇龙、仇虎、闻诗戫三人恶战,百忙中大声提醒!那条黑狗已然脱力,又恢复前时瘦小模样,伏在地上吐舌喘息,显是精疲力竭,而黄狗却已不知去向。

木檒闻言暂缓怒气,提一口气疾纵上树,再度与苏鷙血战!

“陈刓奸贼,纳命来!”

几日不见,闻诗戫武功又比前时精进了三分,子午神钺之术乖戾险诈而又老练异常,竟如有十年功力的江湖老手,陈刓以真力应对仇龙、仇虎的禁气铁衣功尚有余力,却时感芒刺在背,周身要害处时刻加倍小心,这一来真力消耗比常时快了三成!

“闻家的小骚货!你娘又非我亲手逼死,何不去找袁家报仇!”

陈刓刀罡泄地,一击震退仇虎便觉后脑处罡风袭来头痛欲裂,忙即回身疾旋,闻诗戫一击不得手,持子午神钺揉身而退,仇龙刚猛掌风又从旁袭来!

“飞蛾扑火、自寻死路!”陈刓撩刀旋斩,欲断其掌,仇龙掌势变换,只在刀背上奋力拍击,但觉一股雄厚真力反弹,当即后退两步凝息对峙,甚是忌惮:“此贼功力好高!”

“嘿,铁衣功不过如此!”陈刓冷笑一声,并不将仇家两兄弟放在眼里,却死死盯着闻诗戫,忽而发现萧虺又已无踪影,不由得怒道:“这贼子当真会躲清闲!定又是去了村中寻美妇人泄欲!”

萧虺此时却不在战场,而在戾山山腰一处奇异之地,他左边立着几个人,最左边便是剑仙白青莲,脚边伏着那只正在剧烈喘息的忠犬阿黄。

白青莲哈哈一笑,将腰间酒葫芦拧开喂给阿黄,阿黄喝得津津有味,不过一刻便饮了半数!

中间那人是个健壮中年汉子,名叫扈宣,他身后便是洛阳城中与顾幼锋见过一面的青年野力,另外一个汉子面目却甚是生疏。

前时众人剧战之时,萧虺便觉山腰处有异,不禁多看了一眼,黑袍老者传音道:“萧虺,汝今机缘已至,且去那里探看一番不迟!”

萧虺大惊,但觉被一副重瞳凝视,心中所想无所遁形!

“此时不去,悔之晚矣!群侠已到,汝不必忧虑!”黑袍老者又再催促,萧虺抬首凝视老者,竟自看不清其面目,心中骇然:“这位前辈定是个了不起的高人!既有如此机缘,还是去探看一番为妙!”萧虺做事果断,想到便即做到,随趁乱施展轻功飞掠至山腰处,耳听得一声‘开’,便觉遁入一隔膜之内,初时双眼竟不能见!立时舞剑护住周身要害!

“前行五步,自现光明!”耳旁声音再度响起,萧虺不再犹豫,踏前五步,仿佛又穿透一层隔膜,便即眼能视、耳能闻,上戴幞头,一袭白色宽袍的剑仙白青莲正醉卧在前面不远处一大石上,手握酒葫芦优哉游哉大口饮来,而长剑却早已扔在石下!

萧虺大喜:“前辈莫非是幽燕剑门时那位护法仙人?”

醉仙人醉眼朦胧,脚步踉跄走来:“小子!且饮一杯!”

“汝义气深重,当真是条汉子!”白青莲醉笑,绝口不提前事。

“晚辈拜见仙人!”萧虺跪地便即叩头,却被白青莲大笑拉起:“什么晚辈早辈,喝了这杯再同我说话!”

“是!”萧虺饮完方才察觉大石旁还立着三人,为首是一中年男子,浑身肌肉甚是结实,却穿着匠人皮鞲,露出精壮上身,他身后立着两青年,对萧虺神色甚是友善。醉仙人笑道:“让他徒弟与你说!”

两青年一人较为木那,另一位则上前笑道:“萧兄,我叫野力,这位是我师父,子不敢言父名……这位是我师弟都罗。”

都罗先是抱拳一礼,旋即退在一旁。中年人缓缓近前,萧虺这才看起此人面貌。

“我叫扈宣。”

扈宣面目冷峻,犹如刀削斧劈,声线宏大如金铁撞击,筋骨粗壮仿佛熔炉中铸就,而眼中更是燃起两团烈焰,经久不息。

萧虺甚惊:“前辈便是当世两大匠神之一的扈宣前辈?”

扈宣笑道:“匠神之名愧不敢当,我之冶铁技艺远不及宗师綦毋冶,锻刀剑之技此时怕是亦及不上元曦兄了,当真惭愧!”

萧虺倒头便拜,被扈宣一双铁臂握住硬生生拉住!萧虺但觉其力刚猛之极,便顺势而起,身周之气如风之捷、如雷之烈、如雨之柔、如壁之切!

扈宣甚是惊奇:“萧虺,汝武功已不在元曦兄之下了,当真藏得好啊!”

“前辈谬赞,近两年晚辈确是再未和老师真正交过手!” 萧虺言语虽谦,神色却满是自信,扈宣大为赞赏:“不错,胜那些俗世之人百倍!若后人只知谦退,华夏神技又何以另辟蹊径、革故鼎新!

“前辈谬赞!”

“汝亦修至‘武道神通之境’,不必过谦!”

扈宣大赞,野力都罗都不大信,却也跃跃欲试,萧虺微笑,不置可否。

“你两个一起上吧,三招为止!”

“三招?”

扈宣侧首招呼徒弟,野力、都罗越发不信,萧虺心有牵挂,回首望向下面,却觉山下剧斗众人身形似乎甚是缓慢!

扈宣笑道:“此处已然是‘桃花源’入口,非是在华夏中,时空之流速大异,汝可放心比试武艺,若有异样我自出言提醒!”

“桃花源?”萧虺甚是诧异:“难道五柳先生所言非虚?”

扈宣笑而不答:“速速比试过了!”

“是!两位,得罪!”萧虺谨记扈宣之言,对二人抱拳一礼,却不拔剑!野力都罗立感泰山压顶之威,无不拔刀在手!萧虺双手剑指变化迅捷,脚下步法进退自如,指力所向便是人之破绽,足尖所屈便见招之嫌隙,野力都罗一个应对不善,身上便要显出十几个血窟窿!

“于平实处见功力、寻常间显峥嵘!当真是名师出高徒!”扈宣赞叹不止。

野力都罗但觉浑身无处不是破绽,只得跟随萧虺身形变招,萧虺还未出一招,二人却早已疲于奔命、大汗淋漓,野力收刀,拱手笑道:“萧兄神技惊世骇俗,我师兄弟二人佩服之至!”

都罗叹道:“我师只比夏王略逊一线,同为弟子,为何差异这般巨大!”

萧虺正待安慰一二,扈宣却取出一张卷轴模样事物,右手一弹那书卷缓缓自丈许飘落,扈宣不待卷轴落地,取出笔来凌空书写,口中述说:“萧虺,神剑榜第二,没藏玄苍,神剑榜第九,陈刓,神剑榜第六,仇龙、仇虎,神剑榜第二十六、二十七!”

“好刀法!”萧虺眼光何其毒辣,扈宣本不以身法见长,此刻身姿却甚是飘逸洒脱,刀势化笔如江河奔流、一气呵成写就那三十七个字,而后手持此卷,对萧虺道:“汝前时排在陈刓之后,在神剑榜上排在第六位,现今升至第二,超越九锡门主元俌,仅在夏王一人之下!汝师欧阳云升泉下有知也该瞑目!”

“我师在世时排名几何?”萧虺追问,扈宣笑道:“汝师欧阳云升前时和陈嵕极武功并驾齐驱,同列第二。”

“纵然有盖世武功,怕也是苦多乐少,如我两位师父那般!” 萧虺神色忧虑,观看下方众人激烈打斗,身形竟如玄龟一般缓慢,他眺望远处看到枏儿正在暗处屠戮虎贲军,心中一紧:“枏儿此举太过凶险,若被人发现,岂不是……”

“秦枏儿,神剑榜第四十八,前时她排在六十开外!”扈宣提笔又写,萧虺忽而大奇:“前辈竟知道枏儿身世,她本来姓秦?此事连我也不知道!扈宣前辈,您和桃园一众高手可在榜上有名?那位石兄弟和我师相比,孰高孰下?”

萧虺连珠炮一般发问,扈宣神秘一笑,扭头看白青莲,那醉仙人自刚才起一直便在逗狗,与阿黄玩的不亦乐乎,此刻大笑:“对这小子说了吧,他已有资格进那‘世外桃源’了!”

“好!”扈宣点头,对萧虺慢条斯理道:“华夏中有‘神剑榜’,桃源中有‘遗秦榜’!”

萧虺心头怦怦乱跳,明知是匠神扈宣故意吊他胃口,却也不敢催促。扈宣大笑:“汝当真甚有耐性。我便明说了吧,在那‘遗秦榜’上现今共有一百余人,每一个放在当今中原,武功都在陈刓之上!我现今排在此榜第七位,汝师夏王元曦排名第六!至于那石兄弟,排在第五!”

“竟还有六人比老师更加厉害?!”萧虺甚是惊喜,扈宣摇头道:“非是六人,这百余人武功大抵都在伯仲之间,胜败更是只差一线,今次老夫侥幸胜了余人一招半式,便排靠前了些……就譬如一个月前,老夫排名只在九十八!”

野力都罗还怕萧虺误解,正要详细解释,便听萧虺赞叹道:“定是与前辈交手之人在这一月之间想出了些许克制前辈武功的招式,只需略得先手,再加上一点运气,要胜出一线便不难了!比如前辈方才那招刀法如大河奔流,一往无前,但招式收尾却嫌稍慢,若是一击不能得手,又遇到轻功绝顶之辈,又或者对手熟知前辈功法特性,要破招便不甚难!小子言语无状,还请前辈海涵!”

扈宣眼中满是赞叹,野力、都罗却大惊道:“萧兄弟竟知之甚详?莫非你偷看过了?”

“同为绝顶之境,胜负只有天知!”萧虺叹息一声,扈宣笑道:“此言不虚,不过‘遗秦榜’中有五人从未掉出过前十名,其中亦包含汝师夏王!想来这才是修为圆满之徵,我等则泯然众人矣!”

(注:徵zhēng,征兆;迹象。)

萧虺惊喜之极,恨不得立时便一探究竟,拜访那几位高人。扈宣从怀中掏出一枚金铁打造事物递去,萧虺接过后入手甚是沉重,借着月光细看,上面刻了数朵桃花,反面则有一个‘令’字,不禁问道:“此何物也?”

桃源令!持此令方可自由出入世外桃源,萧虺,你和枏儿大功将成,今日在戾山脚下事毕后便早些告别元曦兄,来桃源中居住吧。中原之地轮回不休、苦难无尽,又何留恋!”

萧虺回首眺望下方,缓缓摇头:“前辈此言差矣,如今华夏虽一统,然大族林立,豪强横行,而朝廷不能治,百姓食不果腹者何止十之一二,九锡门更在暗处推波助澜,有识之士无不日夜殚精竭虑!夏王对我和枏儿有再造之恩,大丈夫黑白分明,此恩怎能不报?”

扈宣摇头:“汝言语虽正,道理却难深究!家国兴亡如日升月降、阴晴圆缺,江山易主不过是江河涨落、沧海桑田,此间永无止息,人力无能为也!岂可逆天道而行?”

萧虺摇头:“既如此,前辈早年为何又相助夏王?”

“汝也知之?”扈宣轻问,萧虺眼中满是崇敬:“慧少时曾听闻,先生在夏王北征之前,率一众铁匠日夜赶制甲胄兵器,更是一月不眠不休打造出数千柄‘碧水冷炎’与‘大夏龙雀’,致使寿元受损!若天道不可违,人力不可行,这却又是何故?”

扈宣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元曦兄礼下于人,数次请我出山,这才……”

野力、都罗笑道:“老师答非所问。”

“前辈,高帝亦曾数请商山四皓,奈何四老不为所动,前辈您当年到底为何相助夏王?” 萧虺双目炯炯,不待扈宣回答,便即正色道:“前辈想来是被夏王正气所感染,心头热血激荡,这才起了大愿,欲一道匡扶华夏!”

扈宣面显神往之色,叹息无语。萧虺续道:“晚辈固知天下大事多非人力可及,奈何萧彗仍愿舍命一搏,便是抛洒热血,也要将这正气留在人间,以鉴来者!”

“说得好!”白青莲稳稳迈着四方步走来,伸手取下腰间葫芦再次递去:“冲你这句话,我便敬小子一葫!喝!你我从今往后便是兄弟!”

“谢前辈仙人!” 萧虺大喜,白青莲不悦:“什么前辈后辈!”

“是!大哥!”萧虺激动万分,仰头便饮了葫芦里的残酒,野力都罗二人神色大变,待要劝时,葫芦里的残酒已被他仰头喝得一干二净!萧虺大感酒气爽烈,忽而砸吧砸吧嘴,发现葫芦口上有一小撮黄毛,这才看到二人神色,疑惑道:“怎了?”

野力急道:“仙人方才把这酒葫芦给阿黄喝过了啊!”

萧虺奔到树旁大吐不休,白青莲大笑:“三弟!我也饮过,阿黄干净的很。不必担心!”

“大哥害死我也!”萧虺面色青白,不住呕吐,野力都罗在他后背轻拍,又递来水囊漱口。

扈宣奇道:“居士,你为何唤他‘三弟’?”

白青莲笑道:“早年我和元曦老弟亦曾结拜,按我二人‘幻身’年齿来算,则比他大了几纪,便呼他二弟,萧彗自然便是老三了!”

扈宣不禁莞尔,野力都罗在远处听得一清二楚,无不大笑:“这辈分岂不乱套了!”

“三弟悟性奇高,心存正念,颇具剑仙根骨!来日定不可限量!”白青莲瞅着萧彗,不停赞叹。扈宣观看下方,神色变得凝重:“萧虺,快来!”

“是!”萧虺擦了擦嘴,满脸怨恨的看了一眼结义大哥,神色略微有些怨恨,便快步走到扈宣身旁,神色亦变:“秦枏儿有麻烦!”

扈宣提笔又写:“仇禁恶原本神剑榜排名第三十七,现下排名第十二!他这一身铁骨当真骇人,功力之深厚更是匪夷所思,回去若说与‘戴天兄’知道,不知他该有多高兴!”

萧虺闻言不解,扈宣劝道:“萧彗,速速下山相助枏儿,待你们夫妻了却凡尘事,仍旧来这里找那位黑袍老者,若他已然不在,便呼唤阿黄,自有石兄弟接你!”

“是!”萧虺虽与扈宣相处不过一刻,大感相见恨晚:“前辈,小子去了!”

“还有你大哥我啊!”白青莲大笑走来抱住他,萧虺神情感动:“兄长!”

“时刻不等人,早去早回!”扈宣催促,将真力灌入桃源令中,一道涟漪缓缓现出,萧虺纵身没入其中,转眼之间已自山腰奔到山脚下了!

“枏儿,万万不要出事!”萧虺心底升起不祥预感,待纵到山下时果见到凶险一幕。地上躺了数十虎贲军尸体,仍有七人武功甚高,手持兵刃围攻,枏儿手臂、肩膀等处伤势不轻,眼中满是刻骨仇恨!

“这小娘们原来是朝廷的细作,兄弟们,抓活的!”

“大哥不说,我等也必如此!”

“先废了她手脚,再慢慢玩不迟!”

众贼轰然大笑,笑声满是淫邪猥琐,枏儿自前时率众人下山放火,本想趁机疏散众百姓,谁知屋中全无声息,这才知山上早有防备,枏儿便趁虎贲军分散之机,在偏僻处一一击杀,然以寡敌众,终有事泄之时!九锡门虎贲军本就是元俌自江湖中招来作恶多端之人,不是各大门派弃徒,便是草寇与匪类,生死门与九锡门争斗多年,早已将之屠戮的七七八八,荥阳县一战,夏王施展惊世神技‘四象斗阵’,彻底将最后残余虎贲军一股歼灭。元俌无奈,只得借助九藏髑虎所在南派丐帮势力,招募大量武艺高强而又心术不正之人,是以现今九锡门虎贲军中多为丐帮中奸邪残酷之辈。

枏儿施展剑法袭杀了数十人。剩余者武功尽皆不俗,且又善结阵,此番相斗之下,枏儿立处下风,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为首一人面显淫邪之色,一掌印在枏儿胸脯处,却未使出全力:“这浪货身段纤细,胸脯却甚饱满,脸蛋也是周正,杀了实在太可惜!”

“你!你这淫贼!”枏儿大羞,挥剑便刺,那贼人笑道:“众兄弟,一起上!”

“大哥不催,我们也等不起了!”

众贼无不哄笑,阵圈渐渐收紧,长枪铁棍渐从四面八方合围近逼,枏儿暗暗着急:“今日都怪我太过急躁!若此时逃走,这些贼子定成祸患,到时义父心血付诸东流!这可如何是好?”

“小娘子,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枏儿神情焦虑更增美色,众贼猥琐大笑,更有数道凌空指力射来!

“这些贼人武功竟如此厉害!”枏儿惊怒之间躲闪不及,竟被刺中天柱、膻中两处大穴,身子立时变得僵硬之极,为首贼人桀桀淫笑,无数大手伸来欲行恶事,枏儿心丧欲死:“萧虺,你在何处!”

“谁人!”

凶险关头,两道剑气一左一右如电劲射,四颗大好头颅抛飞!枏儿抬首望去,先是大喜,而后怒道:“你这死鬼,前时跑哪里去了!”

萧虺一掌再度击毙一人,怒道:“老子巴巴的赶来救你,还要受辱骂!”

枏儿哼了一声,心底甚是甜蜜,勉强站稳身子时,方见还有另一白衣蒙面人与贼人激战,惊呼道:“欧……”

那人侧头做个手势,挥剑再杀一人,七名虎贲军只余下一人,那贼人真力颇为强横,竟支持了十余招,萧虺击毙余下敌人后长啸一声刺出神鬼莫测的四剑,贼人倒地却甚是硬气,便欲咬舌自尽,白衣蒙面人指力精纯,一击点去,贼人头颈酸麻,再使不出半点力气!

萧虺抱拳道:“师哥,多谢你出手相助!”

“师弟!”白衣蒙面人微笑,缓缓摘下面巾,露出真容!

“当真是欧阳掌门!”枏儿大喜,快步走上前去。

自前日欧阳仜在移剌瑞府邸相助萧虺,又无意中知道夏九州身份,便即苦思当今局面,最后仍旧选择相信师弟,是以这些时日一直在暗处相助,这日见枏儿击杀虎贲军,更加明白萧虺与枏儿身份。

“师哥!你终于愿意认我这个师弟了!”萧虺心中郁累的冤屈化作热泪滚滚而下,欧阳仜轻拍其肩,笑道:“不许你哭!”

“是!”萧虺擦干眼泪,发现欧阳仜身周三尺骎骎然有剑气吞吐,当下惊喜道:“师哥,你也达到师父当年境界了?”

欧阳仜笑而不答,却只赞道:“爹当真偏心,总是单独给师弟你吃小灶,方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四剑,若换了是我怕也接不下啊!”

萧虺笑道:“师哥,那几剑是师弟自悟的,来日得空咱们仔细切磋一二!”

欧阳仜惊喜交加,二人还欲叙旧,枏儿瞅了瞅地上那人,抱拳一礼:“欧阳掌门!”

“枏儿姑娘,前些日子得罪了!”欧阳仜甚是歉然,枏儿心底喜悦,自不以为意。萧虺观察四周,隐隐觉得不安,催促道:“师兄,此地不宜久留,宜速速与山上四大剑宗人马汇合,宗主……大王亦在哪里。”

欧阳仜甚是踌躇,勉强点头:“也好,这贼人不能留活口,若逼问不得,杀了便是!”

“是!”萧虺、枏儿目送欧阳仜远去,这才俯身盯着地上人,那人被四只血红大眼盯着,心中满是恐惧:“原来你们二人便是夏王的细作!你……你们要干什么?”

萧虺狞笑道:“嘿嘿嘿,能干什么,当然是先奸后……哎吆,你这婆娘打我干嘛!”

枏儿面红耳赤,嫌弃萧虺言语粗鄙,立时便给了他一个耳光跑到远处。

地上那人更加恐惧:“你……你好男风……”

萧虺狰狞邪笑,做势欲解裤带,地上那人惊恐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你……你别来……”

“那你快说!”

“我们……都是丐帮之人。”

“丐帮都是行侠仗义的豪侠,怎么出了你们这等败类。”

“是!是!我们本是南派弟子,且又犯了帮规,早就被逐出,因……因……”

“到底因谁指使?”萧虺厉声传音喝问,地上那歹徒耳膜鼓荡头脑一阵昏聩,立时和盘托出:“是……是段长老!”

“九藏髑虎?”

“正是!段长老命我等加入九锡门,供九锡门主差遣,这才……这才……”

“姓段的还有何密谋?”

“萧大哥是门内尊者尚且不知,我们不过只是鹰犬,段长老又怎会对我们说这些。”

萧虺起身,眼中满是杀机。

“剑尊!饶命!饶……”地上人还欲说话,勃颈处光华闪烁,立时喷出大股鲜血,那人口中呵呵而嚎,顷刻间便即殒命。萧虺从地上兵器中取来一把钢刀,朝所有尸体伤口处奋力斩击,枏儿这才走来,面红道:“你该不会真好男……”

萧虺叹了口气,忽而嘻嘻一笑,一把抱住枏儿便亲,枏儿略有抗拒,实喜悦不尽,正自陶醉时心底莫名悸动,萧虺急忙将爱人挡在身后,面前百丈外似乎有一道黑影,正以追风逐电之速急奔而来!

枏儿惊恐之极:“那是人是鬼?”

萧虺更加惊讶:“好厉害的轻功!好高明的身法!”

来人立在萧虺身前数丈远近,看了看枏儿,又看了看萧虺,嘻嘻一笑,声音妩媚动听:“竟然躲在尸堆中和美娇娘亲热,也不怕煞风景!”

“甄儿姐姐?”枏儿大惊,依稀从眉宇间看出来人相貌,岂知萧虺传音道:“不,这人似乎不是女子!”

“不可能,我看她身段眉毛定是甄儿姐姐!就不知她是不是看清了方才……”枏儿以极低声线在萧虺背后轻言,实则心底胆寒,萧虺摇头:“将此事推到我师兄头上就是,记得一口咬定是我师兄所为!”

黑衣人看到二人亲昵之态,不知为何竟而醋意大发,身形暴起出剑疾刺枏儿!萧虺惊得魂飞天外,手中剑猛刺其眉心!黑衣人但觉萧虺剑法精深,心底甚是惊奇,大笑道:“好,神主甚是依仗汝,常言汝为其座下剑法第一,今日你我就比试比试!”

“甚好!”萧虺手持长剑,左臂竖举,长剑横拒!枏儿更是惊惧:“从未见他采用守势!甄儿姐姐武功竟如此高超?”

“你先来吧,若我发招你便有十条命也立时死了!”

“那阁下就多多成全了!” 萧虺冷笑,幽燕剑法一剑既出,后招绵绵不绝刺向敌人破绽处!黑衣人淡漠轻笑,身如鬼魅,竟让连绵不绝的剑气落空,手中三尺青锋化作无影神光往来纵横!

萧虺再处守势,心下却并不吃惊,手中祭起齐鲁剑杀招、中途换做又汉唐剑,夜风中两剑相激之声密如连珠,两团影子在地上倏忽往来,快绝无比,枏儿纵然这几日功力大进,却又如何分得清谁是刺客、谁是情郎,但觉眼花缭乱,头晕目眩!黑衣人攻击被一一瓦解,心中惊奇全不下于萧虺和枏儿:“风诡云谲、雷霅电照!这两招你是从何处偷学得来?”

黑衣人质问声娇柔软糯,手中剑却纷繁无尽、密如细雨。萧虺大笑:“四大剑门那些货色怎能和我比?这剑招是我循着剑理自己领悟!我幽燕剑门《龙虎真经》包罗世间一切剑法总纲,方才是天下无双的心法!”

萧虺一招刺出,黑衣人已然刺出四五剑,端的快捷无论:“好剑法,那姓雷的老头要有你一半强,怕也不会命丧黄泉了……”

“雷掌门怎了?”萧虺大声质问,黑衣人冷笑道:“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安危,受死吧!”

萧虺心生不祥预感,四面八方白茫茫剑气如雾、冷森森寒光似电,枏儿大声惊呼,手抚面颊闭目不敢再看,耳中但闻珠落玉盘连绵之音,身前唯有惊天杀气!萧虺出剑快绝诡奇,剑剑出人意料,招招后发先至,饶是黑衣人身形一现既隐,竟也数次险遭贯穿,不由得厉声大骂:“这是什么邪门剑法!”黑影越趋乖戾,突如紫电、隐若妖风,身法之快凭目力已难辨其踪。萧虺身周三尺剑气鼓荡大异常时,手中神兵却更奇更速,再使出荆楚剑、幽燕剑绝招仍旧无功,只换来黑衣人一片啧啧惊奇之声:“方才这顷刻间,你我交手不足五十招,我刺出一千七百剑亦是无功而返,若换做常时便该退去,可如今,嘿嘿嘿!”

“阁下欲决生死?”萧虺满头大汗,似已竭尽所能,却难以截下黑衣人一片衣角,呼吸迫促,面色铁青!枏儿看在眼中,急在心头。

“杀高手甚是有趣,汝既潜力垂尽,那便受死吧!”黑衣人话音出口,身形竟消失了,代之以铺天盖地之电光射向萧虺!

“不!”枏儿惊恐悲呼,闭目伏地痛哭,岂知耳旁竟再无丝毫响动!刹那间,一缕光芒显出,刺穿十指,直射双眸,仿佛山河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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