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4998年的4月5日星期一,大型开放世界RPG游戏《伊欧大陆3: 大航海时代》上线了全新资料片《埃弗里传奇》,而位于新地图波拿马殖民地的港口城镇波莫纳也陷入了某种骚乱之中。醉醺醺的水手刚走出酒馆,就被在大街上奔跑的妇女撞倒在地,原本在母亲的臂弯中哭泣的孩子看到这滑稽的一幕,被逗得哈哈大笑。
成年男镇民则背负着更重要的任务。他们要从杂物堆中找出老旧的火枪和长矛,用破旧的皮甲稍稍稳定自己不安的心情,然后朝着全镇唯一的小码头赶去。在那里他们大声喧闹,殖民地淳朴的民风给予他们无尽的勇气,让他们能在用木制盾牌掩护住自己身体的同时,被好奇心驱使着不断向前挪动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一艘挂着黑帆的船。”一个镇民对身边的同伴说。
“黑帆?那想来是海盗了,不知道是不是老熟人。”
“应该不是,谁会乘这么寒酸的船回来?我敢打赌船底已经被蛀空了,这艘船能到港口真是个奇迹。”
“那看来奇迹确实是不常显现的。”本地的神甫也加入了谈话,他放下手中的祖传钉锤,用另一只手指着正在驶入港口的船只。“你们看,这艘船要沉了。”
在神甫手指的方向,那艘引起如此大骚动的船正摇摇晃晃地驶入波莫纳港口。这艘船的船身已经大半沉在水下,剩下的部分也在不断被海水吞噬,最后只剩下桅杆孤零零地露在水面上,这艘船仅有的乘客正立在桅杆上,头顶便是破破烂烂的黑旗。等这位乘客的脚踏上码头潮湿的地面后,这仅剩的桅杆也终于沉入水中,去找它的兄弟们团聚去了。
波莫纳人怀着崇高的敬意看着这个大无畏的乘客,为他竟敢乘着这么艘船出海,而且竟然还平安抵达了陆地。但当镇民们看清这位勇士的样子时,却爆发出一阵哄笑,整个码头上都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晨礼服!哈哈哈,这雏鸟竟然还穿着晨礼服!还有假发!”一个镇民大声嚷嚷着。“喂,雏鸟!你是来波拿马上预科学校的吗,我看你这身行头正该去那里找个贵族小姐念诗!”
这种嘲笑使瓦伦蒂诺——也就是我们穿晨礼服来到波莫纳镇的游戏玩家——感到难堪,纵然他一向觉得自己很善于和NPC打交道,但之前与帝国腹地那些谈吐文雅的NPC们交流的技巧显然不适用于民风淳朴的波莫纳镇。在帝国腹地,得体的着装总能让NPC们高看他一眼,可在波拿马,人们只会轻视这静美的礼服,同时也轻视穿着它的人。
因此,当瓦伦蒂诺在NPC老船长的鼓励下穿上这身衣服时,他一面接受,对着镜子一丝不苟地整理领子和袖口,一边控制不住地大声长叹。但他知道光是这顶假发就值普通水手一年的工资,而礼服则至少能让两个水手为人卖命两年,而且伴随着这些馈赠同来的那些经验之谈在新开的资料片中更是无价的。
老船长罗杰斯原本是普尔的一个世家子弟,当过私掠船船长,也指挥过皇家海军,最后更是靠跟爵爷寡居的女儿结婚成了有名望的人,可惜一次即成功又失败的出海夺走了他的健康。他的妻子与他分居,而他一个人拖着病腿靠回忆录的版税生活。当瓦伦蒂诺在离克里洛林宫五百里之远的街道上找到他时,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朴素谦逊的老人竟一度是摄政王与小国王的座上宾。可当他开始指着海图为瓦伦蒂诺讲解海上的一切时,一切曾属于他的堂皇气度又全部回到了这具衰朽的肉体上。
他对他新收的学徒说:
“我亲爱的学生,这艘船是我在尊贵的前摄政王殿下手中接过私掠船许可证时在船厂定做的的,到现在快要三十年了。你永远不要丢弃它,让它安安静静、被人尊重地在你扬名立万的路上陪伴你吧。如果你乘着它去与别的船只争斗,不要让炮火损伤它古老的木板,要像照顾一个老人家那样照顾它。”
接着,罗杰斯老船长又说:
“倘若有一天,你有荣幸能为国王与女王陛下的事业奋斗——像你的老师我一样——你应当严肃地保持你爱国者的身份。那是数百年来,无数私掠船长为了你和你的师长同僚严肃保持下来的。你只应当攻击敌国的船只,并在所有场合配合皇家海军的行动。你得听清楚,一个私掠船长在今日能获得财富和地位,是由于他对祖国始终不渝的热爱,且仅仅由于自己的爱国热情。谁要是有一刹那的动摇,也许就放走了笔下在这一刹那对他伸出的友谊之手。”
“你应该永远着装整洁得体,在殖民地展现出帝国公民的文明风度。不要害怕惹起是非,而是要去主动寻找冒险。你之前学过剑术,我也教过你如何在甲板上与人决斗,你有两条结实的腿,一双有力的握剑的手,应当随时找人决斗。尤其是在海上,决斗能展现你的勇气,让你在水手中赢得尊重。我亲爱的学生,我现在给你的,只有一艘船和礼服假发,以及你刚才听见的叮嘱。我的岳父慧史东少额外给了你一幅最新的海图,到了海上你就会发现一幅好地图是多么具有神效。记得遇到任何冒险都要争先恐后地参与,祝你能带着财富和荣誉回到首都,还有健康的身体。”
“我还要给你一个榜样,不过不是我,而是我的老对手埃弗里船长。我知道他是个海盗,但却是个值得尊敬的海盗和伟大的爱国者。他跟拉基坦人争斗,缴获了三艘军舰;跟拉斯蒂涅人争斗,劫掠了十艘私掠船;后来他又参与到对抗卡斯蒂利亚人的事业中来了,俘获了一艘珍宝大帆船!所以,尽管有两位陛下的旨意、法院的规定和总督的命令禁止非法劫掠行为,他现在依然在他的海盗共和国当伟大的船长,也许皇家海军中也有他的隐藏崇拜者。我曾有幸和他打过交道,你拿着我的推荐信去波拿马见他,寻求初期的庇护。在海上要把他作为榜样,不过不要学他的非法勾当。”
罗杰斯老船长说完了这段话,就将瓦伦蒂诺送上了三十岁高龄的老帆船,又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双颊,预祝他前程似锦。
“在殖民地也别忘了假发,那是文明人的风度!”他站在码头上对瓦伦蒂诺喊到,然后目送帆船载着他年轻的学生消失在地平线上。
带着老师沉甸甸的祝福,瓦伦蒂诺就这样轻装上阵了,然后在波莫纳附近的海域,一场热带风暴袭击了他的帆船,雇佣的水手纷纷抛弃了他们年轻的雏鸟船长。现在的瓦伦蒂诺走在波莫纳小镇坚实的土地上,手里拎着最后的行李箱,穿戴者“文明人”独有的假发和晨礼服,而三十年老帆船则刚刚阵亡于码头平静的水波中,像一位可敬的老人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当瓦伦蒂诺走入小镇唯一的酒馆时,既看不见老板,也看不见茶房或女招侍,更没有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潮他暗送秋波。瓦伦蒂诺自顾自地摸到酒馆的厨房拿出一瓶酒,正要离开时,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阻挡住他的去路。瓦伦蒂诺想往后退,却突然感到背后一凉。他转过头,几把长剑的剑尖已经顶住了他的后背。
“劳驾……请问这是镇上独有的风俗吗?”瓦伦蒂诺小心翼翼地避开剑尖,问向拦路的镇民。
“算是吧。”领头的壮汉摸了摸自己茂密的黑胡子。“这是我们波拿马殖民地用来欢迎新人的独有风俗: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