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城以南,太仪群山以北,乃鸿州地界,此间平原广阔,水草丰美,密林、长河纵横其间,为一片上好的畜牧佳域,华羲国设十九处牧师苑于此,以施马政。
华羲国乃行州郡制,域内分州、郡、县而治;县下为乡、村(寨)二级。鸿州境内牧师苑多设于乡中。
泽乡,隶属鸿州代郡通县。其位于尧河河畔,有尧河明珠之称,其辖下牧场水源充沛,草木繁盛,因而寨中牛马成群,颇为富足。
泽乡之下有三个村寨,分别为清源寨、宛源寨、沐源寨,皆辖上佳草场;三寨之中,大概是因为清源寨牧场水草最为丰盛,远胜其它村寨,所以近日亥家斥巨金在清源寨辖内租了三分之一的牧场,用以饲养驳马。
亥家乃是太央大陆上的著名门派,源于华羲国东南的百亥城,其以商立本,经络天下,总舵之下设四院,四院之下开设各堂,在诸国皆有堂口据点。无论是从北方雪原到南方群岛,还是从西方瘴林至东方大山,皆有亥家商帮行商的踪迹。
驳乃为珍兽,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头长一角,虎牙虎爪,喘息时音如鼓鸣,食草食树,亦喜食虎豹,其体型比普通马匹高大两倍;如今战事频发,驳马乃是顶级的作战佳骑,在上古典籍中,就有驳骑兵横扫魔军的记载。
(有兽焉,其名曰驳,状如白马,锯牙,食虎豹。--出自《山海经•海外北经》)
亥家由海外蟾洲得驳马,三母一公,于华羲北地租草场佳地以养之,即希望其能繁衍成群,售卖高价。其中那只公的乃是驳中稀奇少有的羽灵驳,所谓羽灵驳即生翼之驳,背生羽翅双翼,体型比寻常驳马大两圈,为驳中之王。
为首的牧长赵无厘本是亥家四院中的南院主,节制南境各堂,因犯大过,被贬于华羲北地新开黑水堂,并任堂主;此番驯养驳马,便是想要再扩商路,做大北线势力。
昔日,南方小国荆林国国王荆平残暴不仁、荒淫无道、大兴土木、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又抢占太子妃,充入后宫;太子太傅椒奢上书劝谏,建议国王克俭勤政,减免税赋,善待百姓,却惹怒国王,被国王下令满门抄斩。这椒奢乃赵无厘金兰兄弟、生死之交;一怒之下,赵无厘潜入宫中,刺死荆平,犯下大过,被亥家贬至华羲北地,让其开堂治业,既为暂避风波,也为开拓商机。
误杀百林国相受亥家委派,赵无厘曾习建木国鸣语之术,能与鸟兽沟通,善训异兽;驳马虽然凶悍,但喜竹哨之声,故赵无厘以竹哨训之。
亥家租地长驻,驳马驯养的倒也顺利,四只驳马都被养得膘肥体壮,几个月后,三只母驳皆产下小驹。众人见此情形,喜上眉梢。
新生小驳成长颇快,一月左右便能捕食鼠兔;其中一只个头最小、额头长着红斑的驳驹极为顽皮好动,大家都喊它赤首。赤首的兄妹皆有普通马驹大小,唯独赤首大小如狗,力气也最弱。
这日深夜,驳马们早早便被锁入棚卢,睡了过去,精力旺盛、瘦小单薄的赤首趁人不备,从棚卢墙角的一处缺口溜了出去。
刚刚溜出棚卢,赤首便遇见一只野兔在草丛中穿梭;除了春季交配,野兔一般喜在夜间活动,子时(23点-1点)至卯时(5点-7点)间活动尤为频繁。
赤首追赶着野兔,潜入平日不准进入的树林中,捉到野兔后,赤首便开始了戏耍,它将野兔放走又抓住,如此玩了几个来回后,东方既白,清晨的阳光洒入林间,在林中印下了斑驳的树影。
戏耍间,赤首一个不慎,将野兔放跑后扑了个空,野兔绝境逢生,直向密林深处狂奔,赤首紧追不舍,追至一大青石下时,野兔钻入地洞,消失不见,急的赤首在洞口乱刨,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狼嚎,五匹健硕的野狼龇牙咧嘴,低声嘶吼将赤首包围。
赤首见这些狼身形高大,皆大出自己一圈,吓得连连后退,贴近大青石,不敢动弹。
这时,只听其中一狼长啸一声,腾空扑来,眼看赤首即将命丧其口,却趁机奔跑上前,一矮身从其身下钻过;那狼撞在青石上,踉跄起身,与其余野狼一起追击赤首。
赤首虽然瘦小,却迅捷灵活,一路穿过树林,多次躲过群狼扑咬,逃至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身体多处被尖石、藤刺刮伤。
渐渐的,赤首体力不支,四足打颤,颠簸数次,慢慢被群狼赶上。追赶中,群狼尖牙咬击数次,皆被赤首勉强擦身躲过,却在身上留下几道牙痕。
突然,头狼贴近赤首纵身一扑,将赤首压在身下,利齿对准其咽喉一口咬下……
“砰!”
一块飞石击来,将那只头狼额头打破,头狼疼痛难忍,连忙弃了赤首,后退数步,前爪不停的抚摸伤口,发出嘤嘤低吠。
众狼顺着飞石轨迹望去,只见高坡上,一名瘦高清秀的白衣少年手握投石索迎风而立,其身材修长、剑眉星目,眉宇间有一股英气。
来人正是宁旭,只听他冷哼一声,又装填了一颗石头,甩将过来,击打在头狼的胸肋上,疼得头狼惨嚎一声,随即狂叫不止,领着剩下的三四匹狼就要冲锋。
这时,一高大的男子骑着棕马缓缓登上高坡,此人身形魁梧、相貌堂堂,正是宁旭之兄宁彦;他纵马前行,立于那白衣少年身侧,抽出马刀,满是杀气的双眼死死盯住那头狼,仿佛要将它生吞活剥。
对视片刻之后,头狼被那凌厉的目光逼退数步,胆怯地长嚎一声,带着其余狼逃回树林之中。
宁家兄弟本在此处草场牧马,见赤首遇难,即出手相救。待群狼跑远,宁旭跑上前,将摔倒在地的赤首抱起道:“哥,这是什么东西?似狗非狗,似马非马的。”
宁彦下了马走近,上下打量一番道:“亥家租了寨里的草场训养驳马,它可能是从亥家那边跑过来的;此物形似驳马,却比驳马身小,可能是驳马下的驹儿吧。”
却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宛如鼓鸣的喘息之声,硕大的羽灵驳从天而降,收翅俯冲而来,将群马吓得逃散而去。
“小心!”
宁彦说着,后跃数尺闪过。那羽灵驳抓起宁旭与赤首,飞旋于空,吓得宁旭紧抱赤首大叫道:“哥哥救我!”
天生神力的宁彦抽出腰刀,对准羽灵驳抓起宁旭的爪部掷出;那刀脱手而出,快如飞矢般急速冲来,羽灵驳侧身一躲,腰刀从其双腿间擦过,在它小腿上划出一道伤口,疼得羽林驳惨叫一声,爪子一松,宁旭与赤首随即从高空坠落。
宁彦奔跑数步,一跃而起,伸出双手于半空中将宁旭与赤首接住后平稳落地。
“哥,快看!”
宁彦顺着宁旭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羽灵驳在空中盘旋一周后,俯身而下,贴近草场,迎面冲来;
就在这一瞬之间,宁彦右手拎起赤首远远抛出,左手拎起宁旭,侧身一滚,擦身避开了羽灵驳的冲击。
那羽灵驳俯冲而过后,在空中急转,划出一个半圆,伸爪将赤首牢牢抓住。随后,又扇动翅膀,气势汹汹的再次向兄弟二人冲来。
“哥,它怕是以为我们想害其幼驹,把我们当敌人了。”
“应该是的,快,往林子里跑。”
“嗯。”
宁旭点头,望了眼远处的白马,正想从其鞍上取回弓箭,奈何距离颇远,羽灵驳又气势汹汹俯冲而下,无奈只得随兄长宁彦飞奔至身后较近的树林中……
密林内,羽灵驳追击而至,由于林中树木密集,间距较窄,羽林驳翼展较长,在林中施展不开,于是它将赤首放在背上,迈步狂奔,眼看就要将宁旭追上。
“砰!”
就在这时,一块飞石砸来,在羽林驳的右脸上碎裂开。
“狗畜生!爷爷在此,来追爷爷啊!”
宁彦说着,又扔出一块石头,向羽灵驳砸去。羽灵驳扭头用额前长角一顶,飞石瞬间被顶得粉碎,随即羽灵驳长啸一声,转身向宁彦追去。
二者在林中一前一后,奔跑数时,突然,宁彦大喊道:“他娘的,不跑了,老子来会会你!”
力贯千钧,勇冠全寨的宁彦素来勇猛,见羽灵驳被引入密林深处,不能俯冲,已失空中优势,便欲放手一搏;只见他停下身来,一脚踢在身边的大树上,竟将大树拦腰踢断。
宁彦抱起大树,大吼一声,迎面向羽林驳头部顶去,那羽灵驳躲过攻击,后退两步,又伸首向前,对着宁彦放声大吼。
宁彦也不示弱,张嘴与其对吼,二者的吼声响彻山林,将周围的树木震得连连颤抖,叶片纷落。
“啪!”就在此时,两块飞石袭来,打在羽灵驳左肋上,只见宁旭现身于侧面高岩上,甩开投石索,又是一击。
羽灵驳侧身一闪,躲过飞石,一株树冠却在此时结结实实地敲在羽灵驳脑门上,羽灵驳猝不及防、踉跄几步,方才站稳。
宁彦得手后,微微一笑,抱着树干上前继续攻击; 宁旭则在侧旁不停地飞石相助,兄弟二人默契配合,两面夹击着羽灵驳;几个回合后,羽灵驳头部被宁彦敲起数个大包,见占不到便宜,加上身负幼驹,不宜久战,于是它无奈地长啸一声,调头向林外疾奔而去……
稍时之后,兄弟二人走出树林,只见草场上鲜血满地,二人所牧的马群中大半马匹非死即伤,摊倒在地,身上遍布着羽灵驳的齿印与爪痕。
“咚-咚-咚!”
空中传来战鼓般的粗喘声,兄弟二人寻声望去,此时那羽灵驳将赤首负于背上,四只利爪分别抓着兄弟二人的两匹骏马,飞往亥家驻地。
“死孽畜,我迟早烤了你!”宁彦望着羽灵驳,紧握拳头怒火满腔道:
“阿旭,你在这看着,我去找亥家理论。”
“好的,哥,听说亥家很不好惹,你要多加小心啊。”
“放心,你哥也不好惹!”
说完,宁彦骑上一匹幸存的黄马,策马扬鞭,跟着羽灵驳,直奔亥家驻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