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啊，你想想，现在正是最有利于我们的形势，”陈宝是将声音压得更低，“若真如韩半仙所言，天下三分之后湖北王登高位，我们仍有如此优势否？”
赵仲德无语。
是的，当今圣上对恩公之言无不听从。
恩公好，便是自己好。
然而，预定的结果能改变么？
即使能改变，代价也太大了！
“仲德啊，老夫打算向圣上推荐你为大司农。”
见赵仲德不敢相信的样子，陈宝是接着说：“以你的才能，完全胜任这个职位。其实，三公九卿也不是天注定，谁当谁不能当，运气而已。”
赵仲德心乱了。
大司农，那可是九卿之一，官居九卿，何等光宗耀祖啊！
但是，自己才德真能配其位吗？
忐忑不安中，只听恩公又说：“朱有跌落高位，朱氏派系空出来的位置，我们必须从何之洲手里抢一些过来。我们必须全力辅佐圣上，破除韩氏预言。圣上地位稳固，何之洲则不足惧。等把楚亭君调离之后，我们就出手对付韩半仙师徒，将预言控制在小范围，最终消灭之。这段时间，你想办法多接近韩氏师徒。”
停了停，又斩钉截铁地说：“还有一件极要紧的事，必须尽快找到陆昭武那个儿子！”
赵仲德心里一惊，随即提出疑虑：“我看楚小将军更似闲云野鹤，他会听从调遣？”
陈宝是捋须而笑：“安庆王府一向循规蹈矩，而湖北王目前立足未定，上次很爽快接受剿匪诏令即是证明。楚亭君夹在两府之间，两边不着岸，他能做什么？况且，圣上会召见他，当面下诏令。”
赵仲德感到可惜：“楚小将军很有才华，偏偏无意功利……”
“放心，老夫并不想与楚亭君作对，只想磨一磨他的心志；当然也避忌他的情报网，暂时躲一躲他。仲德啊，我信得过你，才对你讲这些隐私，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表面上，我们对楚亭君和陆昭武仍持合作态度，将来万一无法改变，我们也有退路。”
“可是，楚小将军如何深信我们？”赵仲德没有把握。
“我自有打算。”
赵仲德出去后，陈宝是端坐着，用镇纸轻敲桌面。
知其一不知其二，赵仲德对楚亭君没有把握也在情理之中。
说心里话，楚亭君的确才能出众，可惜其棱角太盛，不好驯服。
对这个年轻才俊是什么心理，陈宝是说不清楚。
或者，类似长辈对晚辈那种，既欣赏其才，又恼怒其疏离的心理？
想到这，陈宝是对刚进门的老妻说：“诺儿回来未？”
陈老夫人本是前来问丈夫，老二去南方多久，好掂量着收拾衣物和日用品，谁知老头倒先问女儿，就有点意外：“尚未回来。照以往，会吃了午饭方回，您找她有事？”
陈宝是摇摇头：“无事，随口问问。”
陈老夫人不疑有他，就开口问老二的事，陈宝是这才说实话。
这边厢赵仲德回到府内，才到正院，就见九岁的儿子晟儿在前边走，还拉着一位少年公子的手，连忙喊一声：“晟儿！”
陈业晟回头，马上亲亲热热叫一声：“父亲，您回来了！”
那位公子也跟着站定，恭恭敬敬行礼。
晟儿的嘴巴特别快：“父亲，这位哥哥送我回来的！”
赵仲德看他口中的“哥哥”，顿时愣住了：“陆公子？”
原来面前站着的，是恭亲王的大公子，定远军副将陆昭亮。
恭亲王，乃当朝最高贵的皇亲！
赵仲德不知是还个敬礼好，还是请陆公子进正厅小坐好，总之手足无措，好一会才说：“陆公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若不嫌弃，请陆公子到正厅饮杯茶！”
“哈哈！”陆昭亮爽朗一笑，“我本打算将贵公子送到就回去的，赵大人刚好回来，也是缘分，那就叨扰大人一杯茶水了！”
二人正想向正厅走去，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转头看时，却是赵绾云从后院赶来，迎头碰上了。
没想到会和陆昭亮在正院撞面，赵绾云一时呆住。
陆昭亮也是定定看着她。
二人目光绞住，一时分不开。
“咳咳！”赵仲德觉得贵客在前，女儿如此失态，实在不妥，就咳嗽两声提醒。
赵绾云这才醒觉，不由满脸通红，低头问弟弟：“听说你骑马受伤，伤哪里了？重不重？”
赵业晟连忙摇头：“不重，不重！我后来还继续和陆哥哥练骑马，陆哥哥把我送回来的！”
“我也听说了......”赵绾云低声说。
她在后院听说弟弟骑马受伤，被一位姓陆的公子送回府，心里有点预感，急忙赶来，不想迎面撞上。
陆昭亮对她解释说：“只胳膊擦破点皮，他还想练，我放心不过，陪着练了四五趟，就把他送回来了。”
赵绾云不敢抬头，红着脸小声道谢。
陆昭亮转头对赵仲德说：“赵大人，我们进去吧！”
说着又看赵绾云一眼，大步向正厅走去。
赵绾云依旧红着脸，低头拖着弟弟往后院走。
赵仲德脑子转了几个大弯，这时回过神，连忙做个延请手势：“陆公子，请！”
到了正厅，宾主坐下，让过茗茶，赵仲德从儿子亲随口中知道事情始末。
原来赵仲德夫妇俩见独子日渐长大，就送他到练马场练骑术，也有半年了。
晟儿练习甚是刻苦，今天不小心受了小伤，仍想继续练习，小厮劝不住。
刚好陆昭亮近段时间也来练马场骑马，见赵业晟捂住胳膊坐着，就下马关切询问，二人由此相识。
赵业晟早就对陆公子的骑术极是佩服，趁此机会提出拜他为师，没想到陆公子一口应承。
两人在练马场练了四五个回合，陆昭亮担心晟儿的胳膊，到底劝他停止训练，并亲自送回赵府。
本想送他到府门就离开，既然碰到赵大人，免不了留下来稍坐片刻。
陆、赵二人在正厅没话找话地闲聊着。
两人平时只是远远打过照面，年纪相差甚大，竟无共同话题，赵仲德讲些南方风土人情，陆昭亮说些西北异域风光，赵仲德多问几句，又关切说：“听说你很快要回北疆，最近风闻乌罗人有异状，可得万分小心。”
恭亲王镇守西北，在朝廷内外很有威望，陆昭亮自小跟随父亲戍边，近几年经常回来探亲办事，北疆、京城两边跑，确实辛苦，这时拱手道谢：“多谢赵大人关心，晚辈感激不尽，自当爱护自己，更加努力！”
赵仲德斟酌了许久，终于将嘴边的话问了出来：“听说陆公子与楚小将军情谊深厚，在下与小将军也有一面之缘，今见到你，有果然如此之感！”
这是赞陆、楚二人风度相近、意气相投。
陆昭亮听得，极力忍住狂喜，只谦逊地说：“晚辈与楚小将军相差甚远，蒙小将军不弃，多加提携。”
赵仲德心中一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