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尚将媚娘柳烟翡玉三人送至玥儿厢房门口,就赶紧返回马车,看看干娘巫大家怎样了。
此时,车厢内的灯笼已经熄了。于是他就走到车窗旁,悄声问道,“干娘,现在如何了,好些了吗?用不用叫医公过来瞧瞧?”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去等着媚儿吧,叫她走路小心些。”半晌,才听巫大家在车厢里喘息着说道。
“是,干娘。”云尚应了一声,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来。
他转头看下静静的院子,接着就凝目看向亮着灯光那昏迷男子的厢房,不知怎么,一股由内而生的惧意渐渐笼上他的心头……
一时间,他越想越是害怕,身上竟冒出冷汗出来。
此刻,他已清楚。无论那昏迷男子也就是那莫望川与干娘是否存在什么关系,看刚才干娘那超常反应,都已证实坊间对于干娘的那些传言多半都是真的,虽然那传言对她有各种猜测,并未涉及王府,但如证实是真的,那可怎么办?
他不知道那万大将军知不知晓这巫大家的身世,但若说不知,也不可能。
大将军与干娘相识多年,且位高权重,即便再无顾忌,也不会糊涂到将一个与王爷有瓜葛的女人放在身边?况且襄王耳目众多,如真是那样,怕此事早已败露,哪会瞒天过海到今日?看来自己所猜测的都是凭空臆造全是错的……
云尚这样一想,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些,暗说自欺欺人,自己吓唬自己。
但一想到莫望川的那个黄色小衣及干娘身上那个黄色带子,他又变得不安起来……
果如莫望川真与巫大家有关系,他那黄色小衣说明了什么?巫大家又是谁?万大将军又怎么会如此做?
不可能,也许这只是巧合罢了。
云尚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可不是什么玩笑……那黄色小衣看来还是自己悄悄地收着吧,别真惹出什么事端,传出去那可不得了,那可是滔天大罪。
想到这儿,他突然有些后悔今晚让巫大家及媚娘来此了,这不就是典型的没事找事吗?即便什么事也没有,如自己这用心让万大将军知晓了,算计到他的头上,即便他们是世交,这也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但这个莫望川怎么办呢?他可是望月观的大弟子,王爷供奉萧木寒的仇家。
听何东窗说,这人师弟已寻找到他,应该是准备让他去断崖观。但现在看来,不管他是何态度,是走是留,看他现今的身体状况,只怕一时半会还走不成,恐怕还要养一段时间才行。
这里幸好王爷在堰城,听说还要去怒江改道现场,因而应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而那两个老道又由他俩主持法场仪式,应该也脱不开身,因而时间上还有的是,到时这人是走是留,自会有个说法。
现今只要提醒那何、胡二人,告诫他们要小心行事,保护好这人的身份秘密,此事可暂时不急。
当务之急,还是那石兄弟之事。
想到此,他不禁看向那个黝黑的厢房,想此刻那石兄弟应该也心事重重吧。
听那何医公说,那绣娘之病甚是蹊跷,平常医理难以医治。昨晚那个断崖观的年轻道人用其他修行法子,才使她病情大大缓解,但要根除这病根,恐怕只有他师父才能做到,因而,那石兄弟已打算去断崖观给他妹子看病了。
只是,那何医公还说,去那断崖观路遥时久,不知道她这妹子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因而,这也是那石兄弟所担忧而迟迟难以下决定的。
但即便想走,也没那么容易,因断崖观在华夏帝国境内,如乘车马前往,还得弄个通关文书才行。看来这事还是得找下万安万大哥,替他们弄个文书才行。
只是,他还不知这石兄弟与万大哥间有什么瓜葛,还不知他什么态度。
念及此处,云尚也不禁暗暗替这个石兄弟着急。
现在,他已知晓,石兄弟所说的舍妹应该是他所心仪的姑娘,是他的心上人。此时也不知为何,云尚他心里又有了些迫切地感觉,竟对那石兄弟的处境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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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那巫大家出了房门,看着桌上摆放的礼盒。玥儿面露难堪之色,想自己一个落难的平凡女子,又与人家非亲非故,何德何能竟让一个雍容华贵的丽人亲临看顾,心中只感过意不去,心说该如何回报人家才好,想着禁不住有些发怔。
飞红姐姐知玥儿心事,怕她想得太多又引起不适,刚要劝慰,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人影晃动。知石翼说的那小姐到了,忙走到玥儿床边,小声说道,“小姐,又来人了。”她说着话,就转身向门外迎去。
玥儿扭头看时,但觉眼前猛然一亮,目光直接落向中间那位年轻女子身上。她一眼就认出这位上身穿红绸丝袄,下穿绿萝细丝,体态婀娜的女子就是那绣图美人。只是她的脸颊更加白嫩细腻,眉若柳月,眼似秋水,只比那图画上的女子更胜一筹。
玥儿看着不禁一愣,心说天底下真有如此好看的女子,难怪那公子哥能如此不惜重金求图,为她痴狂。
那女子正是巫媚娘,此刻她也正默默注视着玥儿。她没料到一个心灵手巧、艺夺天工的女子竟有如此国色天香之容,虽看着面色有些疲态,但眼神流转顾盼生辉流露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让人顿生怜惜。
巫媚娘看着也不禁怔住,心中暗暗称奇,心说天底下还有如此这等容颜的女子?
与此同时,不知因何,那飞红姐姐及媚娘的两个侍女柳烟翡玉等三人许是被彼方小姐震撼,竟一同呆在原地。几乎头脑中均出现一个声音,“这小姐怎么是这样一个人?”
“姐姐,现在病可好些?”媚娘眼波流转,笑盈满腮,眼神里倏忽闪过碧色的光泽,透出一股令人艳羡的娇美,她径直走到玥儿床前,一扭纤腰坐在床前的长凳上,娇声问候。
“谢谢妹妹探望,现在已好多了。”玥儿看着媚娘,竟不由自主向床边坐了坐,似想离媚娘近些,情不自禁地说道。
“那就好,”媚娘略略打量着玥儿慢慢叹道,“姐姐这模样真好,又会做得一手好女工,令妹妹艳煞。”
“妹妹过奖了,”玥儿不好意思说道,“姐姐小时曾学过女红,后来不慎患上眼疾不能视物,闲来无事慢慢摸索着绣些,不知怎么就绣成现在这样子了。”
“眼疾?”媚娘愕然,“那姐姐如那样刺绣更了不得。妹妹前些日子也曾患过,眼睛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可见姐姐心态真好,比媚娘胜过十倍。不知姐姐还有无绣过的饰物,令妹妹一饱眼福?”
“妹妹过奖了,姐姐那样也只是打发时间罢了……至于饰物倒是还有一些。”玥儿说着,就转身向床里侧身,抽出垫子底下的一个包裹,然后打开从里面拿出几样饰物,让媚娘观看。
媚娘将里面饰物一一看过,纤手轻抬,接着从里面拿出一件绣着“草上飞蛇”形状的十二属相荷包,她眸中又有一道碧色的光波一闪而逝。她边看边夸赞道,“姐姐这绣工真是巧夺天工,活灵活现。妹妹如能做这样的女红,那该多好。”
“人各有所长,”玥儿说道,“姐姐也只是会做做这女工罢了,听闻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才让人羡慕呢。”
“哎……”媚娘听了叹道,“那也是闲情逸致罢了,意在心情不佳聊以解闷,难登大雅。哪比得上这心灵手巧?”说到这儿,她看向玥儿,接着说道,“姐姐,我能否看一下你的手?”
“我的手?”玥儿笑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玥儿听媚娘要看她的手,虽有些腼腆不太好意思,但还是不由自主向她伸出。
媚娘看着玥儿伸过来的手,就也伸出手想去握握着她的手。
“嗷嗷……嗷嗷……”就在巫媚娘的手指触到玥儿指间的瞬间,忽然,床里侧蜷曲着睡觉的倭瓜竟似被人踩了尾巴或做了一个惊悚的梦一般,哀嚎叫着钻到了床底。
倭瓜的叫声让玥儿立即缩回了手,因她听出倭瓜这叫声,就如同第一次听到它那被饿鹰抓捕时的惊叫声一样,她忙俯身想向床下观望,看倭瓜怎么样了?
巫媚娘则被骤然的惊叫声吓了一跳,忙撤身连连后退。
那飞红姐姐及柳烟翡玉等三人像猛然醒来。柳烟翡玉忙上前搀住了后撤的媚娘,惊问怎么啦?
飞红一边手扶着玥儿,生怕她倒了,一边低头向床底看去,一眼就看到倭瓜正靠着床腿瑟瑟发抖呜咽,于是她边看边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是我家狗子好像做梦吓着了,小姐莫怕,小姐莫怕。”说完,她还小声抱怨了倭瓜几句。
云尚在院中正在踱步,听到叫声也不禁隔窗问候,知是一狗子所叫,并无大事,也未在言语。
巫媚娘经倭瓜一闹,也无了心情,因也挂念娘亲,又与玥儿说了几句关切话,就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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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待院中灯都熄灭后,石翼才躺在床上,不知因何,他隐隐有些说不出的兴奋甚至是不安。小郑兴已传话过来,说二师兄林天荡已看望过师兄莫望川,说莫望川不去断崖观,他要在此养伤,等伤好了去寻师父。因而,二师兄决定明日准备一日,后日启程返回断崖观,说如同行,令他做好准备。
许是累了,他在床上反复思忖今天见那云家公子时指腹间那不一样的感触,没多久就变得昏昏沉沉。就在这时,倭瓜的一句话,让他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
倭瓜说:我们要快快动身,因为今晚他从那巫媚娘身上嗅出一股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