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相缠的夕阳西下透着浓重的油画感,打翻的调色板将天际混成姹紫嫣红,鹅黄日光忽闪忽现为云朵染出一层薄薄金雾,这便是一座海岛再平凡不过的一次日落。
日落餐厅的主厨台是赏夕阳的最佳地,这是晏洋的位置。这一刻,他就在那里,一身白色厨师服,身姿挺拔,将刚刚煎好的三文鱼摆盘装饰。他垂眸专注,整个人在落日照耀中闪着微光,温柔而平和。
“先生,米其林三星厨师都像您这么英俊吗?” 一位性感的金发女郎手执鸡尾酒走上前,她靠着厨师台,搔首弄姿,妩媚一笑。
“谢谢您的美誉。” 晏洋停下摆盘动作,举起手边的香槟轻碰了那杯鸡尾酒,礼貌道:”请问今晚菜的味道,您还喜欢吗?”
“很棒。” 那金发女郎不自主倚着厨师台边缘,转了一个圈,她离晏洋更近了些。
“那,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晏洋展颜而笑,他细长的眉眼深邃中闪着幽光,勾魂得很。他说完,便优雅地将手中的三文鱼递给了餐厅服务生,点头示意离开。
他踱步到最靠外的餐桌边,那里坐着一位白衣女子,黑发盘起,零星散落些许发丝,慵懒随心。她点了杯香槟,支起手,怔怔地望着远方夕阳。
“怎么一个人?” 工作时的晏洋无法入座,他微微俯身,露出洁白牙齿。
玦影抬头,回以明媚笑颜:“看今天的夕阳很美,就出来了。”
“他人呢?” 晏洋微微勾唇,心想着居夜宸忙什么,竟然连美人都丢下。
玦影笑着说:“他在烧烤,之前我们点了水屋烧烤。是我看今天夕阳美,就先出来了。”
晏洋不爽,皱了皱眉,挺直身板望向沙滩:“放着我这个厨子不用,点烧烤,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等下,他就过来了。” 玦影侧了侧头,示意晏洋要不要坐下。
晏洋摇了摇头,又撇了嘴,抱怨道:“带着烤串来看我,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呵呵。” 玦影被逗笑,她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调侃道:“其实你在这儿,也挺受欢迎的,可能也不需要我们来慰问你。”
晏洋轻笑道:“你是指偶尔的女顾客搭讪吗?偶尔落单,不代表她是单身。这里可是蜜月岛,都成双成对的。随便泡妞,可是会丢工作的。”
“那这半年,可是难为你了。” 玦影抱歉地说道。
“也不尽然。还是一个人自在。因为,就算热恋情侣,也是会闹矛盾的。” 晏洋再次俯身,极为绅士地与玦影保持距离,轻语道:“闹起来,动静大着呢。”
“哦?怎么说?”
晏洋蹙眉想了想,起身继续道:“比如婚纱照拍到一半,女人撒腿不拍说要离岛;比如两人在餐厅讨论要不要换水屋,结果不欢而散;再比如,如果你想看夕阳,居夜宸不陪,你赌气一个人出来。”
“呵呵。我可没那么计较。他在家做饭,我在外玩耍。饭来张口,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玦影表示不认同。
“总有人是这样的。你看… …那边沙滩上,不就有一个闷闷不乐的女人。” 晏洋眯了眯眼,示意玦影看向右方45度方位,确是有一位黑发女子,形单影只踏着浪,踢着水。
“我见过她,她和我们坐同一班飞机上岛,小夫妻当时还恩爱得很。”
“所以说,万事没有绝对。” 晏洋自从看见那个女人,眼神就一直盯着她。
“这座岛美得如梦境般,却没有给她带来好心情,真是遗憾。” 玦影抬头望向晏洋,见他的视线还在远方。
“珊瑚环岛,是很美。” 晏洋浅笑,深深舒了一口气,继续道:“早晨,从眼前这个沙滩游入浅海,就能看到小鲨鱼出没,整群整群在你周身环绕。从另一边小悬崖跳下,很容易就能遇上海龟,幸运成了家常便饭。傍晚在这里,每天的落日都不同,有时美得会让人停下手中工作,哪怕已经看了无数次,却仍是醉心… …” 晏洋开始向着沙滩方向踱步,有些警惕,虽然语气听着放松:“但是,这么美的一座岛,背后却是靠着源源不断的人工白沙填岛,每两周一次,才不至于沉没。”
这就是美好背后的真实,非信手拈来,非不劳而获。
“没想到你还是个性情中人。” 玦影点了点头。
“糟糕!”
还没等玦影反应过来,晏洋早已冲了出去。他疾步如飞,直奔大海。玦影朝着他飞奔的方向望去,见刚才在岸边踏浪女子竟被浪卷入海中,她一时没站稳,随着海浪离了岸。
她见状,立马也跑了过去。
晏洋矫健的身姿直入大海,如飞鸟般在海面上跃起再沉入,不一会儿就游至浅海,够到那女人的手。他将她环至胸前,一个侧身往回游,动作利落,着地站起后抱着女人,往沙滩上走。
玦影跟了过去,匆忙间,她瞥见那女人指间钻戒滑落坠入海中,一个浪卷起,玦影竟然毫不犹豫地俯身去捡。
“影——”
远处,居夜宸慌乱中丢下了手中食物。他不知道玦影冲进海里是要干什么,他只知道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他一跃入水,一波浪袭来将他卷入浅海。他恍惚间望见前方有一纤细身姿,在水下抵御暗涛,双手带动身体努力往下探着。她摸索许久,手指终于离地,却是被另一波浪冲得更远,她凭空旋转一圈,失了平衡,飘向更远的深蓝之中。
水更深了,浮力更大了,玦影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探不出海面,呛了好几口水。那绝望的窒息感袭来,她仿佛回到四岁,在坠入泳池底后,无助仰望起透着光的海… …
居夜宸,你说我是不是傻。我为了别人的钻戒,奋不顾身,自不量力,最后连命都不要了。仅仅是因为,刹那间,我想起了那女人在飞机上拨弄钻戒时洋溢出的幸福,我觉得那枚戒指,一定对她很重要。
我就是那么傻。明明已经摔过一跤,却还相信那条路可以通往幸福。
“影,你在干什么!”
玦影一把被居夜宸撩起,她浮出海面,呛出了水。她一片狼藉,只知自己被居夜城紧紧箍着往回游。直到两人同时能在海水中直起身子,居夜宸一把拽起她的手,头也不回往岸边冲。
他生气了。
“对不起。” 玦影轻声道。
“你是不要命了,还是不要我了。做危险的事情之前,有没有想过我?” 居夜宸猛地回头,他蹙眉喘着粗气,湿发上的海水一颗颗坠下,唇颤抖到再也说不出额外的话,最后只能一把抱住玦影,紧紧箍着她。结实高大的身躯渗出无穷的恐惧、愤怒与窒息,相缠相绕,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失去她。
直到两人渐渐缓了呼吸,居夜宸才放手。
“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为什么这么冲动?” 他冷静了下来。
空气凝结。
许久,他才望见玦影缓缓举起右手。有一颗钻戒在她颤抖的手中闪耀,那是别人的钻戒。
傻女人,你真是个傻女人。你豁出性命,只为去捡别人的幸福。
… …
影,你也会有的。
你会有一颗属于自己的钻戒,一颗代表我爱你的戒指。
那是我承诺你一辈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