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落在马路上，还是落在衣服上，都是很快就会化成水。
除非雪下的很大，很快就坐落成一层，就不容易融化了。
然而那成堆的雪里面，想要看出小小一片雪花的形状，那就难得多了。
此时小小的雪花落在脸色，除了冰凉的触感，其实还挺温柔的。
环山路上人来人往，就是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面孔了。
燕子和他弟弟说了什么，又把包塞给了他弟弟。
她弟弟不要，燕子无奈，又只能自己拿着包。
然后拉了拉舒衫衫，“我弟不去庙会，我们两个去吧！”
舒衫衫心不在焉的点头，“走着去？”
“索性今天也没事，走吧！”
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初二的时候，燕子喜欢过班里的一个复读生，那男同学长的还行，也挺受欢迎，除了身高不高，其他的，舒衫衫是真没话说。
不过，毕业之后，他就和班里的另一个女同学在一起了。
燕子说：“我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都在阴暗的想，他们要是分手就好了。”
“可是后来我又想，他们分手了，我也做不了什么。
难道我还能跑到他身边当一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还是当个不求回报的圣母，任由他发泄情绪，然后有一天发现我的好，和我在一起？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他还是会一脚将我踹开。
我才不要守着那种他可能会爱上我的心理，去做任何的傻事，所以最后，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到，然后就不挣扎了。”
舒衫衫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被冻的生硬的柏油路面，思绪不知飘向了那里。
当燕子说到这些的时候，她才稍稍回神。
“嗯！清醒的大女主。”
燕子哈哈大笑，“大女主可是很骄傲的，我可没有那份幸运，我只是单纯不想看到他幸福，又不能给他幸福的卑鄙之徒。
舒衫衫僵了一下。
“不想看到自己喜欢，而对方又不喜欢自己的人幸福，就算是卑鄙吗？”
燕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好像是的呢！因为如果你不喜欢这个人，不管他幸不幸福，你都不会有诅咒，不是吗？”
舒衫衫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不是的，那些只是自己的情绪，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没有影响到任何人，想一想而已，算什么卑鄙。”
燕子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就扬起了脑袋，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看看，背后说人坏话，被人骂了吧！”
那表情还挺骄傲，似乎被那个人骂，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至少他还记着她。
“也许是有人想你了呢？”舒衫衫说。
刚说完，自己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燕子哈哈大笑，“你希望是谁在想你？”
舒衫衫下意识想到了那张笑脸，却语气平静的说：“调皮的风钻到了鼻子里而已。”
燕子嗔怪的看向她，“没劲，怎么去上了个高中，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舒衫衫也笑了起来，藏在围巾底下的笑，一定丑极了吧！
“有那么明显？”
燕子却摇头，“不知道，因为我从来都不了解你。”
这个和她同窗三年，分班都没有断了联系的初中同学，竟然说一点都不了解她。
“我很复杂吗？”
燕子认真的点头，又好笑的解释道：“也不算一点都不了解，至少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舒衫衫满头问号，这是给她发那门子的好人卡？
燕子接着补充，“你共情能力很强的，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看语文课本，都能看哭的人。”
舒衫衫不禁又窘迫了起来，她很喜欢看书，可是家里面的书资源真的有些匮乏。
平常能接触到的书，就是课本，很少能接触到课外书。
初一的时候，她刚拿到课本，便迫不及待的翻开来看。
她的世界太小了，她渴望去到一个更大的世界里，或者说，她渴望去到一个让自己舒适的世界里。
只是，她能接触的世界实在有限，可语文课本给了她那样的可能。
她一直记得鸟的天堂西沙群岛；风光秀丽的日月潭；“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北大荒……
虽然父母并没有苛待过她，而且爸爸还会经常给她带一些别人不要的，或者送给自己的杂书。
也从来没有阻止过她看书，更不会为了让她干活而不让她看书，更加不会向其他人家那样，整天说些女孩子读书无用论。
可到底大环境太过贫瘠，她能接触的书籍实在有限。
所以每回开学，领到新书，她都会迫不及待的翻开语文课本，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去阅读。
可是初一的语文课本的第一篇文章，就把她给整破防了。
那篇文章是鲁迅先生写的《朝花夕拾》里，摘录出来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文章里有个“长妈妈”，长的不好看，没什么知识内涵，睡觉还喜欢摆成一个“大”字。
她为了证明自己有用，就跟鲁迅先生说：像她们那样的人，要是被鬼子抓住了，会放在城墙上堵枪口。
舒衫衫想了一圈身边的人，包括她自己，似乎都只有堵枪口的命，就哭了。
原来被大家拿来调侃的，嘲讽的，不在意的角色，就是她们自己。
其实这种突然涌上来的难过，上高中也有发生，因为她看到了“祥林嫂”。
那是她高中的课文，祥林嫂被老师分析的头头是道。
可老师越是分析，舒衫衫的带入感就越强，代入感越强就越难过。
因为她的身边，都是这样的人。
一遍又一遍的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别人当玩笑听，自己却是要哭一回又一回的。
本来，她是不耐烦听奶奶辈的人拉着她讲那过去的事情，可自从学了祥林嫂，不管是自家奶奶，还是别家奶奶，只要向她讲述那过去的苦难，她都耐心听着。
尤其是在她后来看了电影《1942》，想到奶奶那一辈人都经历过这些苦难时，就更加能理解她们了。
当然，她不会跟着哭，她就只是静静的听着，给他们想要的反馈。
所以鲁迅先生为什么要写愚昧无知的人，她们没有得罪过任何文人。
即使老师给她讲的如何通透，她也不喜欢身边人被人拿来调侃，分析，或同情，或讽刺。
所以，她恨着鲁迅。
或者恨那个她不能改变，也不让环境改变了自己的环境。
张了张嘴，她什么都没说出来。
燕子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给你送纸的男生，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