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完，站起来，拿起她的包布，折成了三角形，裹在了头上，对着后面的灶房说：“让你走不走，留在这看着就行了，没事可说了娃一句，没看是谁都往屋里带呢！你没看那货就没安好心，今天娃是没事，娃要是有事，看我以后还让你回来不……”
奶奶唠叨完，叹了一口气，对妈妈说道：“烧些热水，给娃擦一下，没事了。”
妈妈点头，一边烧热水，一边问奶奶是怎么回事。
奶奶解释说：“就是对面庙里的那秃驴，生前就不是个好东西，跟咱村那货钻到一起，咱村那货又有了人，结了婚，那秃驴就吊死在咱村头那树上。”
“摩托当时给处理了，埋到皂角树下去，我想着让他以后路好走些，直接让腰家河的那个风水先生给看了块好地，妥善入土。就是因为这事，结果还把我给赖上了，还想回来找那老货去。她现在也是一个人，虽然老汉没了，可人家还有儿子，又不是年轻的时候，为所欲为……”
妈妈和奶奶还在聊着陈年往事，舒衫衫可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了。
她看了看漆黑的后门口，也不知道舒夏洋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进了隔廊，和哥哥一起看电视。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哥哥一无所知。
第二天，她还是忍不住好奇，问舒夏洋昨天晚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舒夏洋说她看到了我们经常玩的那个撇树枝上，吊了一个和尚。
这个舒衫衫已经悟到了，“我说的不是那个，是你在咱家后门口看到了什么？”
舒夏洋却直摇头，说她在胡说。
舒夏洋又怕了一阵子那棵柿子树，之后，就很少再提起那些事了。
只是从此之后，天暗的时候，她还是怕，不敢再走那条路。
眼看着柿子从青色变成了橘色。
她也没敢再去爬那棵树，也没再摘过哪怕一棵柿子。
至于爷爷，奶奶后来对她说：亲人有什么好怕的，亲人只有关心，牵挂和爱。
舒衫衫也就释怀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凡此种种，不知，便不存在。
只是随着舒夏洋的事情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过奶奶正儿八经的做法事。
而奶奶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就虚弱了下去。
大姑父是大夫，虽然是赤脚医生，可经验丰富。
奶奶被查出了心脏病，低血压，肾衰竭，肝功异常等等复杂的病症后。
医院的医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由大姑父为奶奶治疗。
这也是奶奶长期在大姑家的原因。
而爸爸总觉得大姑父照顾奶奶，他承人家一分情，所以舒衫衫在爸爸面前说大姑的不好，都会被爸爸训斥的。
奶奶的病虽然杂又多，但身体还算硬朗，简单的家务也能做，喂家禽更是不在话下。
说实在的，奶奶也没少给大姑家干活，这也是舒衫衫不满大姑的点之一。
这些，作为孩子，她都没有资格提。
就目前，当下，看着慈爱的奶奶还在，就很踏实。
婆孙两个在一起，经常是这样沉默的，所以此时的沉默并不显突兀。
可是显然，奶奶是十分好奇她的这位心动对象的。
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忍不住问：“姓甚名谁家庭地址？”
奶奶的话彻底拉回了舒衫衫的思绪。
“啊？”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切的说，还真没有那么了解。
奶奶看到她的反应，就明白了个大概。
当下就说：“我得给你看看，你们舒家都是痴情种。”
舒衫衫更尴尬了，甚至有些小颤抖，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看什么看？听说窥探天机，可是要折寿的。
“奶奶，不至于。”
舒衫衫当然知道，奶奶说的痴情种是两个姑。
大姑夜奔成了笑话，小姑也是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学业。
好的是，大姑小姑目前是幸福的。
大姑父比大姑大十多岁，知道疼人。
小姑父有娃后，也浪子回头了。
但是舒衫衫不敢赌，因为她从小运气就不好。
可是让奶奶赌上寿命的法子，去帮她算一卦，她还真的不愿意。
然而奶奶并没有听她的话，已经下了坑，摸出碗，盛了一碗面粉，开始了她那并不盛大的推演仪式。
推演仪式各不相同，在他们村，也没有什么可神秘的。
村里有个老头，也是推演摆阵的能手，只用石子，玉米，小木棍，就能摆出八卦阵。
曾经那老头儿用八卦阵困住了一群年轻小伙子，而成了一段广为流传的神话。
那老头摆阵怎样，舒衫衫是不清楚的，不过治脱臼却是一把好手。
舒衫衫小的时候，手臂特别容易脱臼，导致小朋友都不爱跟她玩，生怕一不小心把她给弄废了。
而舒衫衫就是那老头的常客。
老头老爱调侃她是个有福的，将来肯定能嫁个如意郎君，每次都要把她说到面红而赤才肯罢休。
但厉害也是真的厉害。
每次她脱臼了，那老头拿支笔，大大小小的字符，错落有致的在她手臂上写一圈，简称禁。
第二天手保准正常。
附近有人手脱臼了，都是找他给禁。
可惜老头早早就没了。
奶奶说，他们干这事缺德，不是短命的，就是没福的。
奶奶八十了，不算短命，舒衫衫在心底发过誓——只要有她在，就不会让奶奶没福。
舒衫衫也说过：“奶奶，都说我是个有福的，那我把所有福都给你好不好？”
奶奶笑呵呵说：“好！”
然后，奶奶就改信基督教了。
对此，舒衫衫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她是支撑信教自由的，奶奶信什么都行。
她是什么都不信，敬畏，但不盲从。
终于，奶奶的仪式结束。
然后，奶奶抬起了头，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合适。”
舒衫衫的心一颤，“有解？”
说实话，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她从哪里学的，听到奶奶这么说，她一下就想到了那个人心脏不好。
命比纸薄吗？
也许吧！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合适。”
奶奶没好气的回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就代表着，有解也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奶奶是绝对不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舒衫衫很少看奶奶发脾气，一旦奶奶发脾气，那是谁都劝不回来的。
“哦！不合适就不合适呗!”
她故作不在意的说到。
不，就是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