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张秀云的父母在媒人的引导下来到了刘安东家里作客——其实就是看家风——农村人都有习俗,女儿出嫁前都要到男方家了解情况。如果条件满意,双方就会当场商量办喜事的相关事宜。
粤语方言:“外母睇女婿,口水嗲嗲帝。”当张秀云的父母兴高采烈地上门见女婿时,来到刘安东家里一看,心里凉了一大截。
虽然在来之前,女儿已经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刘安东家很穷,但没想到却穷成这个样子。房子是破败不堪的泥砖房,里面黑洞洞的,还透着阵阵的霉气。全屋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全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木桌竹椅。再看看刘安东的父母,都是年近七旬的老人,衣着破破烂烂,瘦得就像枯木朽株一样,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
想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要嫁到这样的家庭吃苦受罪,张秀云的父母的眉头便拧成了一股绳,心里有了棒打鸳鸯的想法。当天,胡乱地吃完饭后,媒人刚想把话题转到商量办喜事的事宜上,张秀云的父母随便找了一个藉口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回到家后,父亲张镇欢便开门见山地对女儿说:“我不同意你嫁给刘安东!”
“为什么?”张秀云吃惊地问道。
“你不觉得刘安东太穷了吗?”张镇欢反问道。
“穷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就行了。”张秀云真诚地说道。
“爱情能当面包吃吗?我们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穷汉子。”
张镇欢坚决道。“刘安东是一个勤劳的男子,我相信凭我们共同劳动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张秀云自信地说道。张镇欢冷冷地说:“哼,就凭他家几亩瘦水田就能过上好日子,我看是痴人说梦话。”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张秀云坚决道。
“女儿,将来你肯定会后悔的。再说,我们不久便要全家搬到广州居住,到时爸爸再帮你找到带城市户口的。”张镇欢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行,爸爸,我一定要嫁给他!”张秀云毫不松口道。
“啪!”张镇欢一拍桌子道,“如果你坚决要嫁给他,就不要再认我们做父母!”
“你们太蛮不讲理了!”张秀云哭着冲进了房间。
第二天,刘安东又像往常一样来找张秀云。一进家门,他就感觉到气氛和以往的大不相同。他发现张秀云的父母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相迎了,既不请他进门坐,也没有了笑容,甚至连向他们打招呼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再看看张秀云,眼睛肿得像水蜜桃似的。
他刚想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张秀云的爸爸张镇欢便开声了:“刘安东,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们家实在是太穷了,我不想女儿嫁到你们家吃苦受累!”
刘安东一听,心里全明白了:“原来嫌我穷!”
他着急地辩解道:“叔叔!我爱张秀云,我是不会让她受苦的。”
“你拿什么保证!就凭你家的几亩烂地?”张镇欢反问道。
刘安东保证道:“我会努力工作的,我不会一辈子都会这么穷的!”
张镇欢不屑道:“哼,最怕你有钱的时候,我的女儿都怕被你饿死了!”
“我们有手有脚,怎么会饿死了!”刘安东着急地回答道。
“总之我不管,反正我们坚决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你以后别再来找她了!你还是快走吧!”张镇欢冷漠地拒绝道。
见张秀云的父母下了逐客令,刘安东只好望了望张秀云,转身走出了家门。
张秀云刚想跟着出去,张镇欢大声地喝道:“别出去!如果你敢出去,以后就永远不要踏进这个家门!”
张秀云只好再次冲回房间抱头大哭起来。
刘安东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里,他躺在床上,望着破旧的天花板,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当中。“我是太穷的,连像样点的房子也没有,自己既身无长物,又没有门路、关系,有本事给张秀云过上幸福的生活吗?算了!还是放弃吧!”
可转念一想:“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在当今社会,有手有脚还会被饿死吗?正所谓‘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我不相信我就会穷一辈子。不能!我绝不能放弃……”
“东东,吃饭了!”爸爸的话打断了刘安东的胡思乱想。
“东东,为什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生病了?”
妈妈关切地问道。“没什么?有点喉咙疼而已!”
刘安东撒了个谎。“对了,你和张秀云什么时候办喜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刘安东沉默了。
“冬冬,怎么了?”妈妈追问道。
“爸爸,妈妈,婚事可能办不成了!”刘安东哽咽道。
“为什么?”他们同时放下了碗筷。
“因为……因为……他的父母嫌我们家穷!”
“儿子,爸妈对不起你!”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回答道。
“妈妈,别这样说!我不怪你们!”
饭再也吃不下了,刘安东又躺在了床上想心事。
第二天,张秀云居然奇迹般地出现在刘安东面前。刘安东惊喜道:“你怎么来了?难道叔叔阿姨改变了主意。”
“不是,是我偷走出来的。”
“哦,是这个样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呢?”刘安东冷冷道。
张秀云眼圈一红:“安东,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爱有什么用,你父母不是不同意吗?”
“慢慢来,只要你的心不变,我有办法说服我的父母!”
“秀云,我爱你!”他们紧紧地拥抱了在一起。
为了尽快斩断刘安东和女儿的情丝,张秀云的爸妈加快了办理到广州居住的手续。一个月后,他们便全家搬迁到了广州,张秀云也上了城市的户口。
分别的这一天,张秀云哭得像一枝带雨的梨花。她抱着刘安东说:“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刘安东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都是城市人了,我们的差距更是越来越大了,根本上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叔叔阿姨更加瞧不起我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不要!不要!我不要!”张秀云哭得伤心欲绝。深深一吻后,这对年轻的恋人难舍难分地道别了。
刘安东知道,张秀云这一去将宣告两人的缘分就将告一段落了,他的心里痛得像绞一般。“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想到心爱的恋人即将投入他人的怀抱,他禁不住泪如泉涌。但生活不相信眼泪,眼泪挽回不了爱情,再大的痛苦也要负重前行。
抹干眼泪,刘安东决定用辛勤的劳动来医治身上的“穷根”。他除了耕好家里的几亩水田外,还有许多闲暇的时间,怎样利用这些闲暇的时光来生钱呢?经过一番观察,他决定利用农闲去当一名搭客仔。那时候,拥有的私家车人非常少,甚至连摩托车也不多见,人们去出办事都是需要打摩的,因此,摩的生意非常火爆。于是,他倾尽家里的全部积累,再加上借了一点钱,买了辆摩托车,干起载客的生意。搭客虽然辛苦,风里来雨里去的,还要担惊受怕,但钱却来得很快。每当看着逐渐胀起的荷包,一切烦恼和辛劳都忘记得九霄云外。
人们常说“距离产生美”,但距离同样是情感的杀手。自从搬到城市后,张秀云便在一间纺织厂里当上了一名纺织工人。刚开始,张秀云还隔几天便写上一封热情溢的信给刘安东,表达自己对刘安东的思念之情。但日子一长,她对刘安东的思念便不再像以前那样强烈了。
她被都市的繁华震撼了。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水马龙,人流如鲫;霓虹处处,歌舞升平。想着农村一排排破旧的房屋,晚上乌灯黑火,死气沉沉的景象,有时不禁幸庆自己的选择。她被城市五光十色的生活吸引住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想着农村生活的单调乏味,有时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随着生活圈子的扩大,眼界的开阔,张秀云很快便融入了大城市的生活,同时对于爱情又有了新的看法:“或许爸爸说得对,爱情毕竟不能当饭吃,没有面包的爱情是不能长久的。”这时,工厂里的一位帅哥向她发了猛烈的爱情攻势,再加上父母的再三劝导,她终于产生了要和刘安东斩断情丝的想法。
当分手信捧在手上的时候,刘安东的心平静如水,既没有眼泪,也没抱怨,因为他知道这一天迟早都要到来。他不怨恨张秀云,只在心里默默地为她送上真诚的祝福。
为了早日摘掉贫困的帽子,刘安东除了起早贪黑地去搭客外,还承包了鱼塘,做起了养殖业。三年后,一座全新的房子便在老屋的旁边崛地而起了。经过媒人的牵线搭桥,刘安东也找到了自己的爱情归宿。妻子也为他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女儿,一家几口生活过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