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洪锅怀中的月牙坠上,裂开几道长纹,洪锅身体开始抽搐,口吐白沫,七窍流血,摇晃了几下后躺倒在地。
“不好,施法过渡,人坠载负皆难承受了!”老陶心道;
于是老陶收了法术,包裹洪锅全身的莹莹蓝光也退回至月牙坠中;老陶灵魂附身洪锅之术乃拘魂术,俗称:“鬼上身”;被施术者会被反噬,对身体精力会产生极大的损耗,故而身受内创的洪锅七窍流血,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作为施展拘魂术法器的月牙坠也因施术过久,超过负载,开始开裂损坏。
但见青光从洪锅身上退去,回聚至月牙坠上;
“小鬼!你怎么样了!没死吧!”
洪锅胸前的月牙坠中传出老陶焦急的呼喊,可叫了半天,洪锅仍是昏死状态,始终不应;
“哎!真弱啊!既然如此,老夫就传你两招养养身吧!”
思毕,老陶便又上了洪锅的身,控制着洪锅将左脚抬起,由后脑过肩,伸出其右手捏住左脚脚踝,又盘起右脚抬过背心;
老陶操纵洪锅身体摆出的这个姿势,为盘弧势;能疏通体内六脉,吸收日月之精华,能助人养成元息,促成元息在体内流转循环,能活化血气,让人恢复精力,化解内伤;
就这样,由清晨直至半夜,洪锅调息了数个时辰,冰凉僵硬的身体渐渐体温回暖,又经历数时,一股暖流由腹内漫向全身,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温暖惬意,四体松弛,洪锅只觉胸腹激荡,他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淤血,瞬间只觉一道激灵直冲脑顶,通体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小鬼!你终于醒了!”老陶欣然道;
洪锅听言,吓了一跳,四下观瞧,却没见到人影;
“老陶?是你吗?
“是我啊!”
“你在哪?你人呢?”
“低头!我在护身符里呢!”
洪锅低头一看,发现胸前的月牙吊坠正微微震动,盈盈发着青光,与之前不同的是,上面增添了几道裂痕;
这时,只见一道流光缓缓从月牙坠中流出,凝成一团青色的辉芒,老陶的幻影则立在其中;
“鬼呀!”洪锅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
“不用怕,我不会害你!我要想害你的话,你早没命了!”
“哦!!”洪锅听言,心中稍安,突又慌忙地问道:
“老陶,那,那你现在是人是鬼?你不会也是妖怪吧?”
“听着!别怕,我的肉身被那姑获的邪火烧毁,所以只能将魂魄暂存在月牙坠里,以灵魄之态与你相见!”
“姑获,就是旷场上的那个妖怪吗?”
“是啊,姑获即九头鸟,乃是大魔,九只脑袋分别会九种不同的法术!”
“那老陶你呢?你是个啥?”
“别叫我老陶了,陶福只是一个化名而已,吾乃桃夭法师,是禅门中人……”
“禅门?难怪啊难怪……”
自从洪锅将老陶从水潭边救回,这一年来,老陶,即眼前的这位桃夭法师没少向洪锅讲述禅门教义及各种神奇的传说。洪锅通过老陶的描述,大致了解到禅门乃是有大修为,大功德的神隐门派,其中有不少神通广大,精通奥义的修行者。禅门源于西方佛教,禅宗入中土时,与中土文化相融,开创了禅门一脉;今日知晓原来老陶乃是禅门法师,想来之前老陶谈起禅门时皆是溢美之词也就不奇怪了。
“我……我的左手怎么了?”洪锅望着自己断掉的左臂大呼,此时他左臂被点了穴道,感觉不到疼痛,但看到左臂残断,心中十分惊恐。
“你左臂被姑获斩断了,放心,我已经点了你天府、侠白两穴来镇疼止血,以后我还你一臂便是。”桃夭法师道;
“你是说,我这断手还能再长好?”
“当然。”
“哦,那有劳了!对了,我怎么会在这?奶奶她……”洪锅接着问道;
“你奶奶死了!全村人都死了!!”桃夭法师指着巨冢说道,他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番。
洪锅听言,脑海中闪现往日生活中的温馨片段,想起奶奶临死前的以身相护,洪锅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他泪如雨下连滚带爬至巨冢前连连叩拜,大哭不止。
待洪锅稍稍平复,桃夭法师道:“姑获休养好后,迟早会杀回来寻仇,现在村子里并不安全,不宜久留啊!”
洪锅拭干眼泪:“哼!来的正好,老子干她姑获祖宗十八代!”
桃夭法师道:“干她?就凭你?又矮又瘦,还没十岁小孩高,十几岁的小孩你都打不过吧?”
洪锅听言,苦笑一声,桃夭法师话虽难听,说得也是事实,连那么厉害的村正都死在姑获手里,自己对上姑获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洪锅思考片刻道:“老陶!你那么厉害,不如我拜你为师吧,我要跟你学本事,为奶奶报仇!”
桃夭法师正在犹豫,这时月牙坠上又绽开几道裂纹,桃夭法师的魂魄摇曳闪烁;
“好吧,你我有缘,我且收你为入世之徒,事不宜迟,你赶紧把村正的宝刀收好,再去我屋里床底下地板的隔层内,找出一个青布囊拿上,然后赶紧找处背阴向阳的隐蔽处把月牙坠给埋了,埋之前先滴上三滴纯阳童子血,不然……”
话音未落,月牙坠碎裂成数块,其周身青光飘散开来,化作无数莹莹光点在空中消逝;
“老陶……啊不,师父!师父!”
等了许久,任凭洪锅焦急地呼喊,桃夭法师也没有任何回应。
“怎么办?不如先按老陶……呸呸,师父说的办吧!”洪锅将乌陨刃收好,插在腰间,转身又向埋葬奶奶与村民们的巨塚跪拜道:
“奶奶,村正,还有大伙,放心吧!我迟早杀了那怪物为你们报仇!”
说罢,洪锅连磕了几个响头,起身由旷场而下,向老陶家走去……
………………………………
下了缓坡,经过自家门前时,洪锅不禁驻足而立。家里的房顶已被姑获扇出的强风刮倒在一侧,木架和干草散落一地,整个内室被暴露在外,奶奶平时睡觉的土炕此刻便呈现在眼前。
洪锅走进家中,坐在那土炕上,这里残余着奶奶身上的气味。那个将他从山洪淤泥中救回,养育他长大,身体残疾的慈祥老人的音容笑貌瞬间又浮现在他眼前;他想起幼年时曾因为淘气被奶奶追着满村跑;想起当年闹饥荒时,奶奶将仅剩口粮留给年幼的自己,差点被饿死的往事;想起这么多年来,祖孙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他忍不住抽泣着,抚摸着土抗边沿,泪如泉涌……
无意间,洪锅摸到一个硬物,掀开草铺,原来是奶奶生前做针线活时用的顶指。
“原来你在这啊!”
这个顶指已经丢失很久了,看着失而复得的顶指,洪锅回忆起奶奶平日给自己缝补衣裳的画面,心如刀绞。
“奶奶!我学好了本事,一定要杀了姑获,为你报仇!”
这顶指奶奶使用多年,甚有感情,所以丢失后,奶奶一直念念不忘,洪锅和奶奶曾废力找了很久,土抗上草铺下也翻找过数回,就是不见其踪迹,今日这顶指突然出现,被洪锅轻易找到,亦或是奶奶冥冥中显灵相赠……
洪锅用右手中指、食指夹住顶指,伸出食指套上,他试干了眼泪,环视屋内,发现奶奶送给自己的醋葫芦正挂在床边柱子上,他取下醋葫芦,到厨房醋缸内打满了醋,大口饮下,不禁鼻子一酸;
“奶奶,你酿的醋真香!”
洪锅自言自语着,两行热泪又从眼角流出……
在老屋的废墟中又呆了片刻后,洪锅将醋葫芦系于后腰,向不远处老陶家走去。
老陶那原本破旧不堪,摇摇欲坠的草房此时亦坍塌为一片废墟,地面上满布着草屑;塌落的屋顶大架被歪倒的房梁支撑着,掩盖在废墟之上,留出一段一人可过的空隙。
洪锅从空隙中进入,这里原本是老陶家的内室; 阳光透过缝隙照在地面上,一张几块破木板和稻草铺成的木床映入洪锅眼帘!
洪锅走近,趴在地上,探看着床底,发现木地板有个隔层,里面除了坛坛罐罐,一个巴掌大的、满是补丁的青布囊放在角落。
“应该就是它了!”洪锅念叨着,将那青布囊从床底拿出。
“接下来!先找个隐蔽处吧!”
洪锅想起桃夭法师的话,心中念道;于是,他将青布囊揣入怀中,又寻了些有用的物件背上,走出废墟,离开了村子,向后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