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隐隐水迢迢,懒懒的洒落在江面上的余晖,是残日对水的柔情 。
腹部隆起的女人靠在男人怀里,男人支起的团扇恰到好处的遮住了将落于女人脸颊的彩霞。
女人抬头,落于眼底的是一只落单的白鹭,孤独中又带着一丝潇洒, 在云霞之下缓慢飞行,日暮之时的一抹粉色笼罩在其身,犹如一副画卷。
女人有感而发:“落霞与孤鹭齐飞……”
男人接过:“秋水共长青一色。”
女人看了男人一眼,弯了眉。“似画卷一般。”
低头看着隆起的小腹,女人拉起男人的大手,放在小腹之上。大手抚上的,是衣物的触感,肚子里的小家伙懒得很,一点面子也不给亲爹留。
“孩子取名为郁落好不好?落霞与孤鹭齐飞。”妈妈不喜欢郁字,寓意不好。落郁脱秋坠枷锁,似与众多的母亲一样,妈妈对孩子纯粹的爱与生俱来。
“郁落?都听你的。”男人双眼专注的看着她。
“那孩子的字呢?”女人起了名,觉得夫君给孩子提字,最好不过了。
“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表字明青可好。”男人话落,还在心里比划了一下,待孩子出生以后,他会陪着它,在它的路上留下一个个脚印。一步一步的牵引它,教它说话,牵它的手走路,教它识文断字,学四书五经,给它分析世间的阴暗种种,利害缘由,他踩过的坑他不愿他的孩子再经历一遍。
“明青?向阳而生,底覆暗,这名字不错,”女人低头看了眼小腹,眼神带着笑。“也不知,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影响,待到了合适的年龄,我们教它策马奔走,引它习武练剑,授它识人辨事……”男人的双手搂紧了妻子,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息下是他爱人的气息。
落日即将到达目的地,打在两人身上,拉下了的影子及其淡 ,也格外长。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
日暮之时,是孩子诞生的时辰,是个女孩。
孩子出生之时,气息淳弱。
男人察觉后,正打算唤大夫之时,看见接生婆犹犹豫豫的神色看着他。男人不解,问了接生婆。
“主子,你还是寻个先生看一下小主子吧!对孩子总是有利无害。”接生婆看着男人怀里的孩子,满是担忧。
大夫要请,先生也要请。
半个时辰后,大夫来了。
孩子没什么大碍,精细的养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晚,男人带着随从去寻了附近名气最好的算命先生,算了八字。先生说,孩子命中有一劫,渡之,余生安康;跨不去,她亦回到她该回的地方。“郁落”这名压不住孩子的命格,算命先生留下了一字“可”,与一串看不出是何种材质的灰珠项链。
“可落”。
妈妈对女儿的名字又不满意了,郁可落!这与她原先的意寓完全相背。
羡囫籍有云:“萝”,海域宽广,“郁”渡海域而散。是为“郁可萝”。
有一丫鬟不得其解:“夫人为何不让小主子随她姓,主子定不会拂了夫人的面子。”
这世间多的是随母姓的孩子。
一旁的中年男子回她,“夫人并没有前半生的记忆,换而言之,她连自己的姓都不知道,现如今夫人的名,是主子起的。”
人影逐渐消失在平静的湖面上。
一片圆润的荷叶之上,一袭淡粉色罗裙的小女孩,眉心处的海芋小巧精致,她单手撑着下巴,支在曲起的膝盖上,一侧的裙摆滑过荷叶边缘,在湖面上漫漫游晃。
“在爱意的期盼下生长!”女孩自嘲一笑。“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明明是同一个人,气运却只向她偏颇。
“小怪物!”
声音自女孩耳边传来,女孩环顾四周,四周空无一人,唯有湖边,是她制作的傀儡……
自她手而出的傀儡,皆系于她的意愿。
“呵……”
下一刻,湖面上空无一人,湖面上也毫无波澜,丝毫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特殊行政管理局。
“你唤她……”小女孩眉眼带着笑,柔和的凝视瓶罐里的枯叶龟。
装着枯叶龟的瓶罐从格子的凹槽处滚落,“乓啷”一声,枯叶龟和瓶罐与地面亲密接触。
“他自由了!”
枯叶龟惊喜的眼神很快僵住了。
停顿了稍许,小女孩手上缠绕的傀丝捅入枯叶龟的喉咙处,妖冶的红浸湿了木棍,也浸湿了化为人形的吕青书脖子下的锁骨。“小怪物?”
粘稠的液体滴答滴答砸落在地面上,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枯叶龟还在喘息,他甚至没有挣扎的机会。下一刻,柔韧的傀丝穿透了他的眉心。
小女孩轻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地上的枯叶龟已经停了气息。
众多的瓶瓶罐罐里,混入了一只带血的枯叶龟。 装着枯叶龟的瓶子早已四分五裂,散落在地面上,混着他的血,浓稠艳丽……
女孩淡粉色的裙摆沾着地面上的血,点点红斑在罗裙上作为点缀,煞是好看。
她可以欺负郁可萝,甚至是杀了她,但是其他人不可以,即便是碰她一根汗毛也不行。
对她说话重了一点,当然也不可以……
女孩,如风一般,来时无影去时亦无踪。
***
郁可萝死去的那一刻,是婴傀诞生的时辰。婴傀,是为死物。
按理来说,郁可萝早在婴傀诞生之时意识泯灭于世间,可事实却是二者共用一个身体。不,那甚至已经不能用身体来形容,那已经是一个死物,准确的来说那应该称之为傀儡。可那傀儡的躯体慢慢的恢复了人的知觉,而婴傀也意识到了自己断片的记忆也许并不是遗忘,而是它属于另一个个体……
果不其然,在接触到胡夙倾的时候,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她明明不认识他,可他眼底的欢喜不似造假,那是不掺杂任何算计般清澈的泉眼,那段时间,郁可萝沉睡,她顶替而上。
偶尔,郁可萝也会清醒。胡宿倾分不清她和郁可萝,可是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和郁可萝,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郁可萝。
“郁可萝是你,你就是郁可萝啊!”有个声音在她耳边环绕。
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她就是她,不是任何人!即便她没有名字!名字是称呼,不是个体。
她与郁可萝就是不同的个体,她不相信任何人。
任何人!
哪怕是自己,也会骗自己!
那时候她甚至分不清郁可萝与她到底有什么不同,明明一样的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