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公孙洵苦苦思索到底是何人要对高慕雪下手时,珌王府中,覃胥正的书房里,阿乐正垂着头,大气都不喘。
覃胥正满脸怒容,在阿乐的记忆中,先生还从未这般同他置气过。
书房内只听得到覃胥正的呼吸声,尽管他并未似寻常主子那般对阿乐训斥责骂,可覃胥正越是如此,阿乐便越是心慌。
“先生,阿乐错了。”阿乐偷偷抬眼,小心翼翼地觑着覃胥正的表情。
“你可知你错在哪了?”覃胥正一甩衣袖,显然仍是怒气未消。
“阿乐不该擅作主张,对褚洵下手。”阿乐的声音越来越小,今日嵬府门前失利后,阿乐便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在当时的情况,阿乐确实觉得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公孙洵与高慕雪身边皆无近卫,只要抓住时机,操作得当,是可以一举取了公孙洵性命的,只不过公孙洵从未在人前展示过武艺,是以阿乐并不知道他竟还有那番身手。
“你也知道自己是擅作主张。”覃胥正看着阿乐那副小心翼翼地模样心中也不由得软下几分,“我本以为你聪明伶俐,做事妥帖,这才让你去监视嵬府褚洵的一举一动,你该知道此事事关重大。”
阿乐点点头,极其认真地听着。
“既然知道,就不该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今日你若被嵬府或公主府所擒,又当如何?”
阿乐的头垂得更低,他轻声低喃着:“若是那样,阿乐会一力承担。”
“你说什么?”覃胥正抬高声音,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阿乐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多言语。
“你如今倒是长本事了,还一力承担?你要怎么承担?用命吗?”覃胥正越说越气,“我辛苦救下你的性命,难不成是要你去做无谓的牺牲?”
阿乐发觉自己的话反而惹得覃胥正更加生气,忙又道歉道:“先生别生气,是阿乐说错话了。”
阿乐毕竟年级还小,被覃胥正这么一吼,眼眶都已红了。
覃胥正还以为是自己吓到阿乐了,可他并知道,阿乐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对于阿乐来说覃胥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他最不愿的便是让覃胥正生气和失望。
见阿乐红了眼眶,覃胥正的语气也不由得缓和下来。
“阿乐,自你跟着我的那天起,我便把你当作弟弟一般,平日里你如何胡闹我也都由着你,可褚洵之事非同小可,此事事关殿下安危,马虎不得。若那褚洵是个好对付的,我又何苦让你日日查探他的行踪?像他那样心思缜密之人,若不能一击即中,便无异于打草惊蛇。褚洵不除,殿下步步危机,这个道理我以为你是懂的。”
“先生,您说的阿乐都懂,所以我今日才犯了糊涂。”阿乐抿着嘴,低声说道。
覃胥正叹息一声,显然已不似方才那般生气,他看了看阿乐,问道:“你倒是同我说说,平时里,你极少这般不理智,何故今日会如此?”
阿乐委屈巴巴地看了覃胥正一眼,而后如实说道:“我先前听先生和王爷之言,知道嵬府的褚洵乃是王爷最大的危机,经过这么多日的观察,阿乐也发现,那褚洵确实如先生之言,很难对付。今日,因为公主的缘故,那褚洵身边竟然不曾带着近卫,且公主也不知为何,竟然一人跑了出来。我见时机难得,便擅自做了决定。”
“可你为何却又让马夫去撞公主?”覃胥正蹙着眉问道。
“先生不知,近来我观察发现,褚洵与慕雪公主之间似乎有情。”
“他们?”阿乐的这个信息倒是让覃胥正很意外。高珌于感情上本就是个木讷的人,故而涯石山期间,他也并未注意到公孙洵和高慕雪的异样,即便高珌注意到,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将此事当作大事。
“可是有一点很奇怪。”阿乐继续说道:“公主对褚洵的态度很明显,但褚洵对公主却……”
“你是说慕雪公主单相思?”
“倒也不是,近来我见褚洵往返府中,常常会在门前驻足,而他目光的方向总是落在公主府处,可慕雪公主出宫时,他却又躲了?只是今日不知怎的,褚洵竟主动上门,并且身边还没带那个女近卫。不过,没多久他便出来了,而公主也紧随其后追了出来。”
“所以,你就让马夫驾车去撞公主?你是笃定褚洵定会挺身相护?”
“没错。”阿乐点头应道。
“万一褚洵没有那样做呢?你岂不是伤了慕雪公主?阿乐,你要知道慕雪公主可是殿下的妹妹,若她有所损伤,等殿下回来,你要如何交代?”覃胥正叹息一声,对阿乐的行为很不认同。
“不会的,这几天我发现褚洵这人倒算得上是个有情有义的,他对身边的人都极好,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至心上人于不顾?”
“万一你看错了呢?万一他来不及救呢?”尽管覃胥正对阿乐的观人入微很是欣慰,但就此事而言,阿乐还是少了些沉稳。
“万一出现这样的问题,也就只能怪高慕雪倒霉了,再者说她是高岐的妹妹,平日里又是个嚣张跋扈的,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阿乐此话一出,覃胥正刚刚消散的怒气又直冲头顶,他对阿乐大吼道:“阿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高慕雪是高岐的妹妹便就证明她也不是好人了吗?嚣张跋扈又如何?你可曾听过她有真的害过什么人?莫说她也是殿下的妹妹,便是普通的女子,你也不该如此罔顾人命。”
阿乐见覃胥正这般,顿时泄了气,他吞了下口水,战战兢兢地垂首认错道:“先生教训的是,是阿乐错了。阿乐再也不敢如此了。”
“行了,”覃胥正蹙着眉,有些头疼地摆摆手,“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好在今日处理及时,想来嵬府那边一时也想不到咱们这。褚洵那里你也不用盯了,最近这段时间,你都好好待在府中自省,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门。”
“是,阿乐知道了。”阿乐微微俯身,拱手施礼,随后才缓步退了出去。
阿乐走后,覃胥正叹息一声,他自书房内踱了两步,最终坐到书桌前。想起今日种种,不禁有些后怕。
若不是他今日心中不安,恰巧去长行街探看,阿乐的行踪怕就暴露了。一旦阿乐暴露,他的身份也就无法隐藏,若是这样,高珌有心夺嫡之事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尽管覃胥正对公孙洵的能力和实力早有准备,可今日之事,却还是让他不免心惊。
单单只是一个女子近卫,其精密的探查能力和全然不输武林高手的武艺,便足以让其叹为观止。若不是那女子近卫最先顾及主子安危,给了自己弥补的时间,今日之事怕是无法善了。
好在阿乐那孩子还算头脑敏捷,今日嵬府前,他有意袭击高慕雪而并未直接对公孙洵下手,如此一来,公孙洵的注意力自然会放在何人加害高慕雪身上,当一个人陷入固定思维,往往便容易忽略事情的本质。
可今日之事,也让覃胥正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阿乐这孩子虽然心思奇巧,头脑敏捷,可他的心性却算不上纯良,若不多加教导,恐怕将来会走上歧路。
覃胥正长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他要筹谋计划之事还有很多,只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嵬府那边是轻易动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