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高霍亲自于皇城北门为高珌等人壮行。饮了御赐的壮行酒后,高珌便与王毅、宋景舒等人一同集合十五万兵马,开拔前往北境。
当高珌来到乌远城后,根据俞珲的战报,高珌发现北境战况却如他和覃胥正先前所料,北齐师亦風并未打算强攻乌远城,毕竟北齐军士不善水战,想要渡江攻城难免有所损伤。而师亦風显然不想承受这种损失,故而每日只是在江边象征性的巡逻呐喊,放几只空箭罢了。
王毅,宋景舒乃至俞珲都以为高珌会因急于立功而主张强夺凉夜城,可高珌来到北境后的第一件事却是整肃军队。高珌以坤字军替换了早已疲惫不堪的简家军,这一举动让俞珲以及全部简家军都不禁心中温暖。
自十万简家军和简家父子先后卷入谋逆之乱死于非命后,余下的简家军就像无根的浮萍一般,一夕之间,他们已从南陈的王牌军变成了谋逆罪臣的同伙。甚至许多简家军中的将士都暗暗觉得,若不是此番北齐突袭,他们甚至可能会因高颂简威谋逆一事而遭到牵连。
可如今的结果,十万简家军,十中已去七八,虽众将还不曾受到谋逆之事的牵连,可他们却也随时可能死在战场上。对于剩下不到三万的简家军来说,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厄运和死亡。
然而珌王来了,他并未因为简家军曾听命简威而不顾众人生死,他会说“众将辛苦,本王来了。”
高珌并不知道,仅仅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足以让简家军众将士看到希望。
高珌接管乌远城后,与王毅、宋景舒、俞珲等人共同商议,最先完成的便是乌远城的加固和防守,在做完一系列巩固乌远城守卫之后,高珌又派人佯装渡江,滋扰了师亦風几次。
十日下来,高珌再次将几位将军聚在一处,并直言,凉夜城短时间内已不可能夺回来。
这个结果,几位将军早已心中有数,可除了高珌,谁也不敢轻言,毕竟阵前言此,与颓败士气无异。但这话由高珌说出来便就不同了,高珌乃是此次军中主帅,他有决断一切的权利,因此当高珌说出此言时,无论是一直守在北境的俞珲还是后来驰援的王毅和宋景舒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殿下,凉夜城是在属下手中丢的,如今殿下能说出放弃凉夜城的话足见殿下是心中有众将的明主,可凉夜城之事总要有人承担,俞珲不才,愿用项上人头给南陈、给陛下一个交代。”
俞珲单膝跪地,神色诚恳,身为简家军副将的他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阻止简枞和高颂将十万简家军带上那条不归路,如今简家军已然败落,他放心不下的也只剩那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军中兄弟,眼前,高珌的出现让俞珲终于看到希望,他知道,高珌是可以托付之人,既如此,丢失凉夜城之事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显然他就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高珌见俞珲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心中很是感佩,他上前一步,双手扶起俞珲,“俞将军守卫北境多年,所立军功无数,若无俞将军,北境百姓又哪有这许多年的安稳生活?陈齐之战时本王曾与俞将军有过同袍之谊,俞将军的品行本王最是清楚不过,将军能在北境遭受如此重创之时,仍能带诸位将士奋起反击,凉夜虽失,终究是保住了南陈的重要屏障,单是这一点,俞将军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殿下,”俞珲心中感动,七尺男儿竟不禁红了眼眶,“可凉夜城终究是在我手中丢了。”
高珌叹息一声,重重拍了拍俞珲的肩膀,“凉夜城我们虽然很难夺回,可北齐杀我数万将士,这仇咱们还是要报的。”
“殿下如此说,可是有什么办法?”听高珌之言,俞珲的眼中顿时放出光芒。
“今日本王唤诸位将军来此,便是想要商议此事。”高珌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王毅和宋景舒闻此也忙凑了过来。
经过十日的观察,高珌已发现北齐军最大的弱点,北齐军大都生于北方,不善水战,可主将师亦風立功心切,他虽不敢冒然渡江夺取乌远城,可他也生怕南陈大军会渡江突袭,故而这十日以来,每每高珌遣人滋扰,无论规模大小,师亦風势必会派人前来应战。而高珌也因此想出一个主意,虽不能夺回凉夜城,却也可以给师亦風一点教训。
次日午夜,凉夜城内的师亦風忽然得到前方来报,城外江中忽现百余条战船,看样子是南陈准备发起突袭。
师亦風闻言,未及思考,忙起身下令,命众将即刻迎战。然师亦風心知凉夜城绝不可丢,故而虽形势危急,仍是将大部分北齐军将都留在凉夜城内,只差遣副将率三万军将前往江边迎战。
因已时至深夜,即便南陈众将点燃火把也只能隐约看到江上的船影,众人虽看不清江中到底是何情形,但那密密麻麻的船影却让众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南陈的战船还未靠近,守在岸边的北齐将士便已开始向江中射箭。无数箭矢掉入江中,却半点也没有阻截南陈战船前进的速度,眼见战船越来越近,北齐为首的将军忙下令道,用火药箭。
火药箭乃是一种弓弩火箭,由箭头和火药筒两部分组成。火药筒用布卷成,内卷火药,尾部插有引火线,通桶内的火药中。火药筒制成后缚于箭头附近。使用时,先点燃引火线,再用弓弩射至敌阵。
火药箭在对战中本是一种杀伤力较强的箭弩,然而北齐众将不知道的是,高珌此时最希望的便是北齐使用火药箭。
既是与火有关,数万士兵便不可能没有半点火星落在地上,当北齐军中第一个火星落在江边之时,大火瞬间燃起,原本守在江边的北齐众将瞬间被吞没在火海之中。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回荡在江边,而此时站在乌远城墙上的高珌却已露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
俞珲站在高珌身边,看着对面的大火,眼中满是钦佩,“殿下当真是好计谋,属下还以为这十日的滋扰只是为了试探北齐虚实,却不知殿下已命人将硫磺、樟脑、松香等物偷偷埋在江边,如此一来,北齐军可当真算得上是引火自焚了。”
高珌的眼中映着火光,他微微叹息一声,不无遗憾地低喃道:“只可惜终是不能伤其根本,夺回凉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