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事人,一个车间里的小青年工人,于三小时后,在离总厂九十公里的码头被缉拿。
他是个赌徒,借了好些工友的钱没还,又欠了某个地下赌档的赌债-----是以铤而走险,打算闹出个大事故,自己也逃走无踪------
这小子被毙了。过去政府毙人,大部分被毙者被大部分人们同情。这回没有。人们说起这小子,都咬牙切齿:“该千刀万剐,再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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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工程师给乐长义起了个外号,“乐百能”。几天内,这外号便传遍了总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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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强向李木森的具体提问是:“你不走,谁比较合适?需要有相当基础的。”
李木森当然知道,言舅舅说的“基础”,乃是指“思想基础”——愿意投身赤党革命,或者至少在目前,同情革命。
李木森立刻推荐了乐长义师傅。
李木森是在极偶然的机会中,了解了乐长义不为人知的一面。
李木森的武功点点增长,当然不是只随着人的年岁增长而自然变得深厚,需要练。
李木森某夜里,在一林子中练功,拳打脚踢,跟几棵大树“过不去”,绕来绕去地“收拾”它们,终于有些疲累了,对几棵树做个揖:“辛苦各位大爷了。”
然后他爬上一棵大树去,在一个宽大密集的枝桠处半坐半躺,看天上星星,想自己的心事。这是他的习惯。半躺在树上,免了人和兽的干扰-----
他突然坐直了身体。
有人进了林子来。一前一后,两个人。
大约离他这棵树十公尺左右,两个人停住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乐哥,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还要到这林子里来?这里有点鬼森森的。”
就听乐长义的声音说:“这里好,没人听得见咱们说话。”
年轻人说:“乐哥,我看,你这里大人物都对你很好,你可以跟他们说,让政府派人,收拾了那个狗日的保长什么的。别看那狗东西仗着什么亲戚在县里当差,人模狗样地总显摆威风,我看也就是欺负穷人老百姓,你这里的威风,他看不见,看见了知道了,他绝不敢动嫂子和小树半个指头。”
乐长义责备他道:“你瞎说些什么呢?我在这厂里,就一普通工人,有点技术,是为了养家糊口。哦,我想问你,你送你嫂子和小树来,没有这边厂里别的人知道吧?”
“这边厂里?我不认识你们厂里什么人啊?哦。昨天你带我去找房子,安顿好嫂子后,我跟你到了厂子门口,你进去忙上班了。我不是正要走吗?结果遇到了一个挺好的先生,用这城里的话说,一位长官?”
就听见乐长义的声音骤然有了紧张语气:“一位长官?他长什么样子?”
“乐哥你不用担心,他就是你们厂子里的,我看有五十多岁了,挺神气的,还带了两个卫兵——”
乐长义惊道:“两个卫兵?”自言自语道:“总工程师不到五十岁,也不带卫兵,五十多岁,带卫兵?是总监?”
年轻人也骤然紧张了:“总奸?大恶人?我看他不像坏人啊?是个大人物啊!”
乐长义说:“难怪主任今天这样——”
年轻人急道:“乐哥,我可没跟那大人物说你的任何坏话——”
乐长义笑道:“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车间主任今天对我说,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比如需要人手修个房子什么的,只管出声要求,又问我钱够不够,我想他是知道了你嫂子和小树来了,就想问你一下,看看有什么人听你说过什么,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