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深秋,她都会感冒一次,轻则一周,重则住院治疗。
初二那年,爸爸回来看她们的时候,她生病了。
爸爸看着她病恹恹的样子,皱眉道:“都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那刻,她特别自责,不停质问自己,你怎么能感冒呢?怎么能给爸爸添麻烦呢?
可她越是自责,心事越重,就病的越是厉害。
那天晚上就开始发高烧,第二天都烧糊涂了,才被爸爸送去医院治疗。
她皮试没过的时候,爸爸说:你也太麻烦了。
她手冬天的时候被冻伤了,很严重的那种,一入秋就开始肿。
针不好扎,爸爸说:给人家护士添麻烦。
她住了五天院,打了五天吊瓶,听到了无数的添麻烦,让她自责不已。
每次护士来扎针,她就害怕,一针扎不上,她就开始说对不起。
她记得隔壁床住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男生是妈妈陪着来的,手和她差不多,都是冻伤的很严重的样子。
那男生第一次打吊瓶,被扎了三次,疼的哇哇直哭。
爸爸安慰那男生,“男子汉大丈夫,你哭啥,我家闺女昨天被扎了五次都没哭。”
男孩妈妈听了,眼中都是心疼,“这闺女是受了多少委屈,都不知道喊疼。”
农村妇人,也说不出什么细腻的话来,只是那抹真心的疼惜,差点让舒衫衫的眼泪掉下来。
那一刻,她竟有种被理解了的辛酸感。
但是,很快她的心就又凉了下来。
爸爸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笑着说:“现在的娃多幸福,有啥可委屈的,比我们那个时候幸福多了,要啥有啥……”
舒衫衫再次醒来的时候,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无端让人生出点恐惧的情绪来。
前几天她刚听了贞子和嫁衣,此时这般情况,一个一个的形象从脑海往出蹦。
她终究不敌自己的恐惧,把头埋进了被窝里。
想睡却睡不着,闭上眼睛都是贞子。
在这个安静的,只有门缝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的宿舍里,舒衫衫想到了奶奶给她讲的故事。
初中的时候,她想睡上面的床,明明是她先占得床铺,却还是被对方那人高马大的父亲给震慑住了。
没有家人撑腰的她,委屈的睡在了最靠近门口下铺,那个没人要的位置。
那个时候,她委屈了也是会哭的,会给爸爸打电话,说同学抢她床铺。
她爸爸说:“住哪儿不能住,我和你妈桥洞都睡过,别那么矫情。”
后来回家,她把这件事情说给奶奶听。
奶奶摸着她的头说:“住上面有什么好的,僵尸都是不能弯腰的,真有危险,上铺才是最危险的。”
就因为这僵尸的故事,她初中三年睡了三年的下铺,高中也依旧如此。
大家都喜欢上铺,因为上铺干净,别人不能随意坐。
可是下铺,尤其是靠近门口的这张下铺床,是被所有人都嫌弃的。
就如同舒衫衫这糟糕的人生一样,都是不会被人主动选择的。
终于挨到天亮,还好退烧了,病也好的差不多。
犹豫再三,她还是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妈妈,她生病了。
妈妈快速叮嘱了她几句,才说:“今天午饭时,我给你再多打点钱,记得买秋装,马上就要变天了,妈妈可能回不来,对了,妈妈把洋洋的生活费也一并打给你,你记得给她。”
舒衫衫皱眉,“妈,我跟洋洋已经不在一个学校了,把钱给她很不方便的,你直接给她打……”卡里。
“嘟嘟嘟……”
是对方已经挂断电话传来的忙音。
妈妈似乎没有听到她说的,她和妹妹已经不在同一个学校了。
或者说,妈妈知道,只是她不想麻烦的打两次。
所以即使知道她取钱转款是非常不方便的,可还是让她来做这件事。
舒衫衫不知道妈妈的想法,也不打算仔细追究。
她的人生总是这般马马虎虎的,就凑合凑合过去了。
不知不觉,一个月没了。
深秋已至,秋风萧瑟,冬天马上来临,西北风一吹起来,刮的人脸生疼。
而周四周五月考,按照学号打乱座位的同时,还启用了AB试卷。
可见学校真的非常重视这次的月考,卡的也很严格。
然而高一的这帮学生,是真的不把月考放在眼里。
大概县里的一中,二中,三中是很在意成绩或者排名的。
反正六中高一的莘莘学子们,并不在意自己的月考成绩。
甚至考试都没有结束,就互相传纸条聊天。
老师当场抓包,以为她们在作弊,把两个人好一通训斥,结果没想到,打开纸条,是人家小姐妹团体在商量去哪里玩。
就是如此的没有上进心。
所以排名出来后,舒衫衫清楚明白的知道,她这第一名的水分真的很大。
周五考完最后一场,看着同学们又如同潮水一般往门口涌的时候,舒衫衫也生出了一抹急迫感。
她先回宿舍,给舒夏洋的同学打电话,让她的同学转告她,她会去找她。
联系方式还是舒夏洋去了姑姑家,打到舒衫衫原来的宿舍,几经周折才留下的联系方式。
通知好舒夏洋,舒衫衫也有了回家的急迫感。
背上书包,到校门口等车,这趟从市里回县里的班车实在太难挤上去了。
这趟班车到他们学校门口时,就已经是倒数的几站,每次过来,班车上都挤满了人,想要上去,真的是靠人给硬挤上去的。
当然,没有技巧,或者遇到没有公德心的人,是会被挤出来的。
晕车的舒衫衫,其实是有些害怕坐班车的,可是她不害怕被这么多人挤着。
因为挤的实在太严实,她就不会晃来晃去,不晃来晃去就不会太晕。
几经周折,到了五中。
才下公交,舒衫衫就赶紧找了个马路边边上的坎,席地而坐,缓了许久,才把到嗓子眼的恶心感给压了下去。
再站起来时,就看到舒夏洋跟周清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