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阁，七月正在禀报普宁寺一事，不着痕迹地瞥了柒寻两眼。
柒寻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专注地削梨子。
七月说完，若水托腮，普宁寺？顾笑临死前说：失踪的人在普……
普什么？她没来得及说，如今看来，莫非就是这普宁寺？
“我想回招摇。”七月说道，毕竟她师出招摇，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理所应当跟招摇同进退。
“还是别回去了，招摇正在风口浪尖，以你的身份，这个时候回去，除了落人话柄，帮不上什么忙。”若水说道。
“可是……”七月何尝不明白，只是招摇岌岌可危，她如何能坐视不理？
“先静观其变吧，魔界诸多事务，可不能没有你。”见七月面露难色，若水说道：“要不这样吧，你找几个信得过的，让他们乔装成凡人去找云师兄的下落，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云师兄要紧。”
“是！”七月退下。
梨子削好了，柒寻顺手递给若水，“普宁寺一事，圣君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若水伸出拇指和食指拎着梨子梗，仰头咬了一口，结果没咬到，咬了个寂寞，只能再接再厉。
这苹果、梨儿什么的还是切成一小瓣或者一小块儿的吃起来方便，但是自从在仙女祠柒寻悟到了“分梨”的真谛，日后再削梨说什么也不分了，都是一整个直接塞给若水
柒寻看着她有些滑稽俏皮的动作，问道：“你觉得普宁寺的那些人是云不寐杀的吗？”
若水终于咬到了梨子肉，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是。”
“为什么？”柒寻没想到她要不犹豫就否定了，“苍云剑伤、招摇剑法、招摇名牌，还有林书意的证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招摇，指向云不寐，你为何……”
“就是因为太明显了，所以不可能。一眼就能看到的真相往往不是真相本身，所有的证据明晃晃地摆着，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招摇干的，你说堂堂招摇仙山的人有那么蠢吗？”
见若水跟他不谋而合，柒寻悬着的心放下，只要她相信招摇，事情就还没有那么糟，但是若水接下来的话犹如一盆冰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想当初栖梧君算计我的时候，那叫一个滴水不漏，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又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
柒寻心虚，又拿了个梨子开始削，他最想削的就是他自己。
若水啃完了一个梨，用袖子擦了擦嘴，“现在想想，也不是没有端倪，他来魔界拉我回去就是为了兴师问罪，是我自己死皮赖脸留在孤鹜峰的。”
“可是既然他一开始就在怀疑我，又为什么要跟我好呢？还是说跟我欢好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当然不是！”
“嗯？”若水看着反常的柒寻。
柒寻敛了情绪，说道：“栖梧君淡漠无情，千万年来都是清心寡欲，怎么会……”
“你不觉得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吗？”若水说道：“他向来清心寡欲，我那点儿拙劣的小伎俩，他早就看穿了，明明一直都在怀疑我还跟我一处，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他……他可能没想那么多，或许……是真心想要跟你在一起。”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的心思？”
“我……”是他！
话没出口，若水摆摆手，“行了，你也不用安慰我了，真不真心的又怎么样？反正都过去了，眼下重提不过就是想说，招摇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君，心思深沉，谋划周密，若是他们犯案，断不可能把事情做成这个样子。”
柒寻看着她朱唇开合，面上无波无澜，她总是什么情绪都在脸上，连撒谎也会有小动作，所以那时候他一眼就知道她没说实话。
可是如今那张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即便揣摩他阴谋如斯，也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云淡风轻地说：都过去了。可对他而言，此生都过不去了，一颗心像是在被人拉扯，被人抓挠。
普宁寺一事，既然牵扯出招摇山，招摇肯定会不遗余力查清此事，若水本想静观其变，但是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严重。
本来找到云不寐事情也就真相大白了，听闻他出没在清风侠一带，仙门子弟闻风而去，在一家农舍找到了云不寐。
然而此时，农舍一家六口已经死于非命，云不寐一言不发，逃之夭夭，大家都说他是畏罪潜逃。
半月后，尧山派弟子在扶风城再次找到了云不寐，谁知云不寐重伤尧山弟子后再也没了下落，如此算是坐实了畏罪潜逃的名声。
青山君一夜之间头发花白，座下唯两名弟子，一个诡计多端，一个丧心病狂。
如今招摇名誉扫地，是他识人不明，有负先师厚望，本想引咎辞去掌门之位，但是招摇危如累卵，此时撒手，无颜面对先祖。
陆星云带着尧山上下前往招摇讨要说法，青山君不得不昭告天下，将云不寐逐出招摇，他的所作所为，招摇一概不知，他是死是活，跟招摇再无瓜葛。
为保全招摇，青山君下令召回所有弟子，闭门封山，不再涉世。
七月撇下魔界偷偷回了招摇，青山君闭门不见。
要是往常，他还能板着脸训斥几句，如今却是什么都懒得说了。
七月又不着痕迹地回了魔界，直奔凤凰阁，“扑通”跪在若水面前。
若水不明所以，“七月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七月跪在地上，把这半个多月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若水挠挠头，“所以普宁寺一事，当真是云师兄做的吗？”
“圣君不是说一眼能看到的真相往往不是真相本身吗？”柒寻道。
若水：“是我太过武断了，因为顾宁的所作所为，我一直都在怀疑瀛洲，更何况在我眼中，云师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美少年，温良恭俭的大哥哥，所以主观上我不相信是云师兄做的，但是盲目的猜疑和盲目的信任都会蒙蔽人的内心。”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前一晚还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的两个人，第二日就能成了拔刀相向，死生不见的仇人，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