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当时，省市干部制度改革，提拔兴起“考试”的公开选拔之风。王浩和陈晓明都理解，从隋朝开始，就兴起了科举考试。省市的尝试就是延续和变革。王浩欣然赞同，决定在大调整中也实践一下，挑选出五个职位公开考录。四个副科，一个正科，面向全市招聘。四个副科都是平常职位，县宗教局、地震局、民委和文明办的副职，一个正科职位非常惹人注目，县教育局的局长。老局长快60了，已经过了53退二线的坎，因为教育新局长人选争的不可开交，县委的老书记不愿戳这个“马蜂窝”，就一直没动。王浩接书记，不能不动了，但依然是吵吵嚷嚷。王浩征求了副书记老耿和几位常委的意见，意见也不相同，干脆就把局长列入了公开竞争的范围。这应该是比省市的力度还大，省市公开选拔的都是副职。教育局长的位子非同小可，谁不想孩子“登龙鸣凤”，加上县财政的很大一部分都用在教育上，一般局长都由乡镇党委书记调任，当不了副县长，也能进人大、政协。所以，教育局长的报名者就超过总数的三分之一，外县的报名者大多冲着教育局长来的。
县委专门成立了公开选拔的领导小组，王浩亲任组长，笔试、面试，常委会讨论，最后确定长野一位30多岁的乡长就任教育局长。这位乡长大学毕业后就当过一年教师，后来考的公务员，笔试、面试都是同组的第一名，也是所有参加考试的第一名。比如笔试，他考了80多分，而宗教局副局长等组别50多分进能进入面试，最高分也不超过60分。一位干部得分70多分，在教育局长的组别中都没有面试的资格，不少人后悔：“妈的，想的高了，报其他职位就是第一名。”有这种想法的绝不止少数人。因此，应该说，这位乡长还是很幸运的。但也有人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没少给书记送钱，至少30万。”王浩在大会上辟谣：“说我收钱，那分数不是我一个人给的，是综合所有小组成员的评分。”但陈晓明清楚，常委会上，还是王浩一锤定音。
新任的教育局长意气风发，可能当乡长时间不长，给人的印象总有些冒冒失失的。当选后第一次列席县里的四大班子联席会，就一一列举了县里积欠的教育经费，达一亿多元，希望县领导重视、解决。县财政局长刚换成了原来的林业局长，也算起了账：“现在县财政的资金都给了教育局也不够，年底了，还要保工资、保稳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给了教育局长一个不热不冷的钉子。但教育局长不气馁，表示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句话让许多干部听起来不舒服，暗地里认为新局长有点“狂”，县长就接口道：“你都死而后已了，让我们怎么办呢。”
新局长工作还是可圈可点。教师队伍稳定了，学校校舍宽敞了。陈晓明参加了一次县重点高中召开的思想教育的座谈会，新局长在会上侃侃而谈：“分，分，学生的命根。现在都讲素质教育，难到素质教育就不要升学率了吗？考上大学就是素质低吗？我不这样认为。我们抓素质教育决不能忘了升学率，升学率高也应该是素质教育的一部分。我们就应该向郸城一高、衡水中学等学习，你们学校领导考虑一下，对考上清华、北大等著名高校的学生和班主任、老师制定一个奖励政策。别弄个千儿八百的糊弄人，可以高点，建议在万元以上。”局长的观点对经历过高考的陈晓明来说，很对心思。但他认为该做做，不能讲的这么明显，毕竟，舆论都在抨击“唯高考论、唯分数论。”
远水也能解近渴。新局长的政策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当年，长野就出了一名考生进了清华，一名考生进了北大，这是长野近几年没有的现象。县里出高考尖子的现象已经不多见了，新局长私下里和陈晓明埋怨过：“没办法，市里的高中用优惠条件，把尖子生都搜罗走了。再说，市里的教育水平确实比县里高。”
县城敲锣打鼓，热闹了两天。但新局长看不到了，椅子没坐热，就被免职了。原因是发生在长野的轰动全国的替考案。
其实，细究起来，新局长也是“替罪羊”。替考案的根子在市里。长野的一位副县长调到市教育局任副职，长野的亲戚找到他求救：“我的孩子今年参加高考，但学习成绩不咋样，能不能找个学校通融通融。”副县长大包大揽：“市里我刚来，不熟，但可以试试。你先让孩子参加高考吧，不行再说。”亲戚说肯定不行，副县长没抓过教育，初进教育局，还掂不请轻重，意识不到高考的严肃性，就出主意：“找个人替替。我长野比较熟，准考证什么的换换照片。今后档案的事再找人，但你得准备花一大笔钱。”亲戚说：“花钱不怕，家里有生意，就是各种关卡不好过。万一出事了，咋办？”副县长进一步打气：“没事，新任的教育局长和我关系很铁，有闪失会帮忙的。回头我给他打个招呼。”说是说，副县长根本就没打招呼，新局长和他确实很铁，据说，乡长一职还是他“活动”的，他认为有难处了再说不迟。
谁知，替考者在考场上就被同学认了出来，高考竞争都白热化了，学生家长迅速举报，省里的新闻媒体一报道，在全国都引起了很大反响。这也是那位副县长没有想到的事。省市组成联合调查组进驻长野，事实很清楚，调到市教育局的副县长被撤职，还被通报批评。县里也得找出责任人，找来找去，就落到新局长头上，说是高考组织有漏洞。新局长就被免了职。新局长据说都哭了：“招谁惹谁了，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如果知道了，就是那位副县长找我，我也会坚决拒绝。唉，我比窦娥还冤呐。”陈晓明在一次酒后劝他：“想开点。国家的抡才大典，向来就是要求很严格的。想必你也知道，鲁迅先生的爷爷因为科考舞弊，还被判了斩监候呢。”
王浩也觉得他冤，但又不能不免，于是，就让他转任县司法局长。
市里要用年轻干部，规定每个县区都要推荐、产生一位35岁以下（包括35岁）的副县（区）长。长野推荐年轻副县长，王浩可说是费尽了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