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陈隶从太学府回来,这时候早上出门的屠苟和苏秦也已回府,陈将就将大家召集起来,给陈隶说了早上苏无定对张佺说的那番话。
听完后,陈隶想了一会,将目光看向了静坐着的惠姨,洛黄衣见他看自己,摆摆手道:“这件事情你来处断。”
陈隶只好又想了想,对陈将说:“既然哪个苏无定这么好心,我等怎么也得配合配合。”
于是这初入伯府需要登记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陈将转身要走,想将这事通知下苏无定。陈隶却拦住了他。
“不急,这事我亲自跟他说,现在大家知道就行,暂不要说出去,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
陈隶吃过饭,牵着早就等的不耐烦的憨憨,又开始漫不经心的在府中瞎逛起来。
如今这伯府中早已不在继续修缮花圃了,反正你种什么,那蜀马就啃什么,于是,花匠见小爵爷也不已为意,干脆也不在打理了。
荒草到是长得很快,可只从没了奇花异草后,这蜀马对野草是不屑一顾,像极了那挑嘴的小儿。
忽然间,陈隶有些想爹娘了。
直到幼成礼后,陈隶才开始渐渐的明白自己的身份,父亲是大陈的最高掌权者,母亲是大陈最有权势的女人,而自己则是这个国家王位的唯一继承人。
瀛总是不苟言笑,自己犯了错,总不免要黑起脸来训斥一番;母亲总是笑语嫣然,从来也没打过自己,可是,如果是父亲教训自己的时候,她也总是不会帮自己儿子说话。
陈隶想不起来自己的母亲有忧伤的时候,无论是自己有多调皮惹祸,母亲总是那么安静从容。
说起来,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自己爹娘。自己的爹娘也想不到,有这么一天,自己会离开他们,远在异乡吧?
符离太师那白胡子老头在干什么呢?自己总是找机会去扯那老头的白胡子,而老头总是被扯自己掉几根胡子头发,也不叫疼。
直到有一回,陈隶告诉自己的娘,白胡子老头不知道疼,母亲听了一怔,陈隶这才得意洋洋的告诉母亲,自己试过好多次了,老头儿没叫唤过。
母亲听了笑的直不起腰来,旁边的白胡子老头也跟着笑出眼泪了。
只有自己父亲,捉住自己,扯掉了自己头上的一根头发。
陈隶疼的嗷嗷大叫,那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被扯掉头发,其实是很疼很疼的。
是白胡子老头对自己说的,要暂时离开父母,来到魏国,不过这老头,话总是说的不那么清楚,让自己搞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陈隶没有问老头是为什么,他嫌老头口齿不清,掉牙了还喜欢讲这么多话。
于是他就去问父王,瀛看了自己一会,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了陈国,你愿意去吗?”
陈隶没想到父亲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好像他不愿去就可以不去的,因为他问了白胡子老头,是谁想出这样的一条计策的。
白胡子老头支支吾吾的才说清楚,是自己的父亲。
现在这样问自己,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或者是心里有些小小的过意不去呢?
后来,他也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他想找自己母亲问问,等他来到母亲的房门外,无意间看见了母亲红红的眼眶。
陈隶不知道该不该问了,心底思考了半天,才决定,既然不知道该不该问,那就不问了吧。
憨憨在王府中可谓是闭上眼睛都不会走错一步,陈隶就任由着畜牲到处踩,心里想:不知道爹娘这个时候也在想自己吗?
洛黄衣在远远的看着马背上的陈隶在想心思,她感知到了陈隶刚才的浑身气息有些紊乱,于是双眼一直的跟在他身上,修行人气息紊乱,多半是心思起伏不定,受到极大刺激的原因。
她怕小太子筋脉法力运转会出差错,走火入魔的事情在修行者身上也很常见,特别是那些没有师门监督的野路子修士。
正在担心是,她注意到陈隶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正午的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在这阳光之中,洛黄衣忽然看见陈隶的眼角折射着光线,那是一时没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洛黄衣怔住了,良久后,轻轻的长叹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李麻子的布庄今日开门较早,因为有从燕国进货的货运行队要上门交货。
一早,李麻子连同布庄的伙计们就将库房整理妥当,并将店铺里外都打扫一新。
前几天接到密报,燕国密情卫传来的,上面简明扼要的说今天会有人来找自己对接。
上面会派什么人来,自己不知道,自从十多年前,自己奉命来到定容城,为燕国的密情卫收集情报,多年来一直波澜不惊,一则没有什么大事,二则自己获取情报的渠道也很有限,自己花了不小的代价,也才认识了个男爵破落户。
不过这一切,好像随着那个陈国小太子来魏国当人质后,反生了极大的变化,首先,这种事情之前闻所未闻,所以李麻子第一时间将情报送了回去。
他心底有些兴奋,自己这么多年,总算能起到点作用了。不过等他看到要跟他对接的人后,才发觉自己能起到的作用好像要超出自己的预计了。
来人是金丹境前期的修士,之前尽管他猜测过,看到来人后,也不免小小的吃了一惊。
在密情卫,这种修为的官职至少要高他两级,也就是说,这不是什么对接,而是自己被接管。
来人趁人不注意,将一个小物件在李麻子的眼光下放在了柜台的一角,选的时间极为精准,恰好只有李麻子注意的时候。
这时候,布庄开始进货了,人来人往,谁也难注意到之前有个进来布庄的人一直也没出来过了。
捱到夜里,布庄关门了,店铺的伙计也都各自回家,李麻子这才跟那人说上话。
李麻子认识这人是燕国青光岛的修者,而大多数燕国人都不认识这门派的人。一来孤悬海上,二是这青光岛的人行事很低调。
于是,李麻子将布庄的情况介绍给了自己的上司。
他之前的感觉不错,来人就是来接管布庄这个密哨站的,尽管这个密哨站现在连同李麻子在内,只有三个人。
李麻子对这位上司本能的感到抵触,确实,修炼邪功的人总是让人感到危险,特别是能控制人心神的。
还好,这位倒也没什么上司的架子,而是告诉李麻子,后面会有密情卫派来的修士参加魏国举行的武选会。
关于武选会,李麻子也没什么好介绍的,这个在几个月前就听说了,还是那位破落户告诉自家的,李麻子刚到定容城的时候,正好经历过上一次的武选大会。
参加武选会,这个李麻子好理解,那是个安插间谍的好机会,不过怎么好像道现在都还没问到那位陈国太子一事?
既然新上司没有问,李麻子也就没有提起,而是将其他两人叫进屋内,介绍给这位青光岛的高级修士。
新上司自我介绍道:“我叫桑光冀,你们以后在外人面前叫我冀光就行。”
第二天一早,桑光冀就出了门,现在他是李记布庄新招的伙计,穿着一身普通的伙计衣裳。
距离武选会不到十天了,容定城内明显多了很多衣着打扮不同的人,看来这次武选会的影响不小。
所以,一个普通伙计操着异地的口音向人打听个道,也就不显得那么怪异了。
大城自有大城的气派,而大国之民自有不俗的涵养,一位小伙计给指出了伯爵府的位置后,也只是在背后蔑视的撇了撇嘴。
最近一段时间,这位小爵爷也算是个新闻人物,不但被魏王封为四等伯爵,而且准许同太子一道入太学府进学。
此人年龄不大,但却是个纨绔无赖,行事无比的嚣张跋扈,据说刚进伯府,就将魏王派下的府卫打了一顿棍子;又在其后的宫宴上,用酒樽要去砸当朝太傅刘鉴大人。种种行为,实在让人愤慨的很。
一国太傅,何等尊贵,岂是你个黄口小儿能冒犯的?虽然魏王胸襟宽广,免了小儿的无礼举动,但是听闻这消息的魏国百姓,早将这无赖纨绔劈头盖脸的骂了不知多少个来回。
而更能体现这小儿没有教养的,是伯府中的下人偷偷传出来的消息,这小儿宠溺一匹蜀马,纵容这畜牲在伯府内胡作非为,对名花异草如牛嚼牡丹般的糟蹋了个光,而他自己却毫不在意。
想那伯爵府占地宽广,原是位爱花的公候之府邸,因故后来空闲,让这黄口小儿捡了个便宜。这般胡乱的糟蹋,让听闻之人心下痛惜,均有一种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无奈之感。
小伙计没当回事,桑光冀慢慢的也听说了这位陈国太子、魏国伯爵的这些轶事,脸上漏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嘴里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
青光岛的功法在外人眼中,是极为神秘和邪恶的,能让人受到施法者的心神所控,进而按照控制者的指令做出相应的举动。其实恐惧多半是来自于未知,控制别人的心思,谈何容易,普通凡人相对容易,但是凡人又没啥多大用处。
而要想控制修行者,那就难度更高了,首先要在修为等级上超过对方,超出越多,相对来说也就越容易;其次这功法在实施过程中有诸多限制,列如容易受到环境、地点的影响。
就算是控制成功了,被控的修者能做的也极为有限。所以,青光岛收的弟子,第一次了解这门功法时,都会有不小的疑问。
只能控制修为比自己低的,要杀对方,费这个事干嘛?毕竟修为都碾压了。再说,就算控制了对方,被控者本来修为就低,能做的更低,还不如自己直接动手呢,所以也看不出啥作用。
控神术需被控者不得离开一丈之外,否则立刻就会失效,这样,也没有远程操作的可能。
年青就是年青,师傅一般都会习惯性的笑笑,然后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吩咐下来,控神术是必须学会而且学精的,至于作用,日后自然会知晓。
桑光冀也是这么过来的,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学习时的出乎意料,知道控神术小成后的恍然大悟。
虽然有上述的种种弊端,但是控神术在审讯、窥探和瓦解敌人意志方面的能力实在是独步天下。
修行中人对一般手段的折磨和虐待,无论在精神上或者是肉体上的抵抗力之强,都往往让人无可奈何。
普通的刑讯手段往往将对方折磨致死,也没办法轻易摧毁修行人的精神。修行中人修行的过程中,得到地是一种全方位的提高,不仅仅是肉体,精神上也同样远远的比凡人要强大。
不过就像这天下就没有无法攻破的城池的道理一样,控神术的出现,就能很好的摧毁,或者说是迷惑一个人的心智,反正最终的结果是一样,那就是被控人会彻底的吐露心中的秘密。
这就如同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控神术会慢慢的对目标的心神造成影响和破坏,只不过这种过程是缓慢的,结果是不可逆转的。
过程的快慢有赖于目标的修为,但是结果都是一样,被控后所造成的损伤不可修复和逆转,这也是青光岛的功法被人视为邪教的原因之一。
桑光冀体会到控神术的强大后,尤其兴奋,甚至为之痴迷。自控神术小成后,顺利的进入到了燕国的密情卫,并且很快的就如鱼得水,连续的高升。
他对密情卫和自己的选择很是满意,世人都说青光岛的修士行事低调,那是因为不得不这样,控神术施展必须是隐秘的,越少人了解,那就也安全。
密情卫的特点也决定了行事必须低调,这与桑光冀的功法要求简直是相得益彰。
随着武选会的临近,除了城中四处张贴的大会要求、规定和详细的赛程,武选会的地点也公布了,并在紧急的准备过程中。
太宰之下的司马司是负责此次武选会之武选的具体操作的,所有武选会的场地、章程和安全都由司马负责。
大司马周培元向太师禀告:截止报名日止(开赛前三天),共有报名修士五万三千七百二十人,其中魏国修士三万六千四百,其余一万七千三百二十人为其他国家赶来参加的。
此次报名人数太多,原本的章程就要加以修改了,定容城内可没有那么多场地供比赛,只好将初级选拔放到城外的马场,原先准备的城内比试场地只供最后三轮的选拔。
官府的马场占地广大,为加快赛程,决定同时举办更多场次的比试,否则的话,初试就会拖成一个很长的时间,显然没有必要。
几微听完后,点点头,基本同意了周培元的办法。他知道,因为这次武选会报名的人猛增了十多倍,这司马部也被折腾的够呛。
主要还是制安和评判的过程,制安还好办,直接动用士兵维持次序就好了,这评判之人,一时到哪里找那么多?
无奈之下,周培元只好发动属下,各自向自己的师门求援,这样,直到报名截止了,开赛只有三天的时候,才勉强凑够了评判之人。
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人干的,周培元没想到会这么麻烦,虽说也不是没操办过武选会,但是这人数不过增家十多倍,带来的各自事情那是猛增了不知多少倍。
一时间,魏国上下好像所有事情都为这次武选会让步了,定容城内的居民异常兴奋,为自己国家有如此影响力而高兴,更为这么多人同时带来的商机而兴奋。
唯一不高兴的,怕是只有周培元和他的属下了,都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想办法调出司马部,不要再遇到下次武选会了。
年龄大一些的不以为然,经常劝慰同僚: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言下之意,以后还有没有武选会,只有老天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