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桃儿一路都在思索问题出在哪里,从他们进入青城山,先是遇到幽冥鬼火,再是她被鬼火烧身,没被烧死却意外丧失了灵力,再到小狐狸异变,年轻道士急色攻心,彭琼本性暴露……思来想去,终于在这生死离别的时刻,发现了端倪——那个年轻道士的尸首不见了。
不合常理的事有许多解释,而最平常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叫做幻觉。
尸首不会突然消失,除非从一开始,那具尸体的存在就是假的。
殷喆一个凡人怎么会稀里糊涂就能找到她,除非找到她本来就很容易。
一旦发现破口,许多疑惑也就迎刃可解,比如,幽冥鬼火是不可能出现在青城山的,第一个看见鬼火的是伊川,一只被鬼火烧掉大半条命的小妖,确定鬼火的是彭琼,一个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的恶道。
他们两人共同让幽冥鬼火成为现实,拉他们掉进了这陷阱。
所以温度极低的山里,月城湖却不会结冰,因为那是陷阱的入口;
所以鬼火烧在身上不会痛,意识也不会消散,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幽冥鬼火;
所以小狐狸和那年轻道士有着同样的眼神,和彭琼一模一样的眼神。
孟桃儿想起下山前,她的师兄们为她求情的话,他们说孟桃儿神力强大,但是心思单纯耿直,好骗好哄易上当,求紫微真人千万别让她一个人下山,她去了定然被人陷害。
当时她不以为然,此刻真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好歹在三界众生灵仰望的仙山,跟着远古上神修行了三百年,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就中了人的圈套,被并不高级的暗示牵引,被人忽悠着掉进陷阱,还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孟桃儿叹口气,手握望月,狠狠地在黑暗中劈了一剑,金光刺破黑暗,睁开眼,她还在青城山里,不远处,就是那平静无波的月城湖。
殷喆已经昏过去了,孟桃儿将殷喆放到地上,掀开他的羊毛衫,解开裤扣和拉链,缓缓给他输送了一丝灵力,转瞬间,殷喆睁开眼睛,有些懵懵懂懂地望着孟桃儿的脸,“……桃儿……我是死了?还是?”
孟桃儿说:“你没死,地洞里那些都是幻觉。”
她起身环顾四周,彭琼和那几名道士都不在,山里静如真空,地上躺着昏死的小狐狸和伊川,以及满脸迷惑的殷喆。
山里的温度依旧极低,散发着透彻心骨的寒气,孟桃儿把外套还给殷喆,走到小狐狸身边,把他身上的外套剥了下来穿上,然后两指点在小狐狸和伊川的眉心,叫醒了昏睡的两小只。
小狐狸满眼含泪地睁开眼,同殷喆一样懵懵懂懂的,瞧见孟桃儿,哇一声哭开了,“姐姐——”
孟桃儿摸摸小狐狸的头,简明扼要说明情况,“你刚才经历的都是幻觉,我们中了彭琼的圈套。”
小狐狸用手肘擦擦眼泪,捧着伊川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伊川仍冻得发抖,又没有羽绒服藏身,抖得比先前还厉害。
“姐姐,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哥哥他有些顶不住了。”
孟桃儿没答应,眼睛望着月城湖的方向,眸子又冷了几分,“他还没死呢。”
“别管他了,姐姐,那个道士太邪门,继续留在这里,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刚才我真的以为姐姐已经——”
孟桃儿侧脸看了看小狐狸和伊川,又看了看殷喆,这几个人的脸上都是惊魂未定,带着强烈的不安,孟桃儿心里涌起一股愤意,那个彭琼该死的,虽然他身上没有妖气,只是具凡体,按理,作为正道修行的仙人,她不该动手杀他。但彭琼作了恶,并不是无辜之人,杀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孟桃儿起了杀心,她把望月握在手上,侧头让小狐狸保护殷喆,说完一个瞬移就到了湖边。
她一旦动真格的,便没遇到过对手,只见孟桃儿半点不带犹豫,一掌击向月城湖,再一个收回,两岸土木滑坡,轰隆隆地滚向湖间,溅起大片水花,而湖水则如同失去重力,轰然间哗啦啦地由地下升上天空,形成一个巨大的幽绿色水球。
水没了,月城湖底暴露出来,瞧见湖底的形态,孟桃儿鼻尖轻蔑地呲了一声,她没有立即斩杀那条“地龙”,而是手臂一挥,用强大的神力将那小山包大小的东西从湖里给捞了出来。
大东西在她的神力控制下,如同一条被扼住七寸的小蛇,分毫动弹不得。
孟桃儿冷冷望着那东西说:“你也敢宣称是地龙?彭琼。”
听到这话,那大东西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睁大了血红双眼,它开始奋力挣扎,嘶吼声响彻山间。
可惜,没鬼用。
孟桃儿又说:“你猜,我眼中的你是什么样子?”
她收回望月,在指尖打了个响指,清亮的一声响,空中那被禁锢的庞大妖兽变成了异变的小狐狸,她再打一个响指,小狐狸变成了被砍得稀烂的年轻道士,最后一个响指,变成了彭琼。
彭琼气喘如牛,一副破败相,不甘心地盯着孟桃儿,“不可能!你不可能破除我的幻术!”
“你是想说,我们还在你的幻境中,对吗?”
彭琼浑身僵住了,孟桃儿回头瞧了瞧追赶过来的殷喆和小狐狸,见这一人两妖,满脸的担忧和警惕,显然被先前的经历给整怕了,孟桃儿转回头,从指间勾出来一道绿色幽光。
她改主意了,彭琼该死,但不该死得太便宜。
殷喆和小狐狸赶过来,看到湖水被整体抽掉横在半空的奇景,又看到彭琼浑身血污地被禁锢在空中的姿态,一时间不知震惊多还是愤恨多。
“彭琼,你不该招惹我。”
彭琼自知死到临头,惊恐过去,反而哈哈狂笑起来,“我彭琼是千年来最伟大的幻术师,任何人只要进了我的幻境,永远都不可能出来!什么圣人,什么妖,什么鬼都不例外,我一直就想知道,你这天上下来的神仙是不是也能困住,我,差一点就成功了,差一点,只差一点!”
孟桃儿轻轻摇头,“你能骗住世人,不过是因为他们心魔重,陷在了自己的执着里而已,其实你的幻术漏洞百出,不值一提。”
被孟桃儿精准地戳到死穴,彭琼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孟桃儿又瞧了瞧还在发抖的伊川,转头望着彭琼, “知道你失败在哪儿吗?”
彭琼等着后话,孟桃儿却不再解释,而是从指间将那缕幽绿色的光打向了彭琼。打过去的同时,孟桃儿冷冷道,“这是给你的答案。”
绿色幽光穿进彭琼的眉心,他便两眼失神,呆了。
“他怎么了?”
孟桃儿没吱声,转身看着殷喆和小狐狸,然后起身飞跃,挥剑在天空劈了一刀,轰隆一声炸响,霎时山摇地动,天旋地转,两小只和殷喆捂着头闭着眼啊啊大叫,以为大地震了,等孟桃儿落到地面,笑着拍了拍几人,他们睁开眼,发现暖气融融,灯光暖暖,鼻间飘溢着新烤面包的香气,他们还在殷喆的别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