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四微微闭上眼睛。
浑身真气涌动,五识瞬间开启。
一时间,整个戍边军大营的整体平面样貌和周围一切风吹草动都真真切切地反映在脑海中。
夜小四灵光一闪!
西北角,马厩。
有人!
夜小四挽着缰绳,抚了抚肩头上有些不安地倒着爪子的赤鸢儿。
策马,小心翼翼地向西北角的马厩靠近。
大多数设局之人,都会在事发之时回到现场,来欣赏他的杰作。
沿着士兵营帐的边沿直走,再拐过一道弯。
便看见西北角那个空荡荡的马厩。
就在马厩的原木护栏上,闲闲地坐了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
男子耐心十足地坐在护栏上,那样子,就像一个日暮时分,等待着爹娘从田间地头赶回来,回来给他做饭吃的小男孩。
夜小四一边警惕地打马走进,一边细细地打量着男子的一身装束。
宽衣博带,短靴长裤,没有披风。
是越国男子的寻常服饰没错。
只见男子手中拎着一个行军用的大水罐子,正仰着头,豪放地以水代酒,于冷风中自斟自酌。
看见夜小四独自一个人策马而来,只是拎起水罐,对着夜小四遥遥一举,算是敬过礼打过了招呼。
看着夜小四轻轻滴笑了,开口评论道:
“好俊美的将军,像个女人。”
夜小四刚好行至他面前,对着他便翻了个白眼。
斜瞥着男子,毫不客气地哼着鼻音,嘲笑道:
“好细长的腰身,怕是不举。”
白衣男子似乎没有料到夜小四能跟他打起嘴架,先是愣了愣,便丝毫不介意地笑了笑。
紧接着流里流气地跳下护栏,仰着头站在夜小四的马前。
一脸探究地捏着下巴围着夜小四的小白马便绕起了圈子。
他这一行动,让夜小四肩头的赤鸢儿相当不爽,对着他便“吱吱”叫骂了几声。
“你……就是新来的联军首领,玉子城?”
然而,突然停住身发问的白衣男子还没等夜小四回答。
就捋了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茬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应该不是。”
夜小四听他这样说,索性挑了挑眼睛,闭了嘴没理他。
胯下的小白马也被白衣男子看的有些不耐烦,原地跺了跺蹄子,不爽地打了两个响鼻。
白衣男子又反方向转了一圈,突然停住。
“兵部里天天带个鸡招摇过市的,怕是只有你这一个无双国士,夜小四吧?”
赫然一语道出名字。
随后,白衣男子右手于腰间一抹,金黄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一道令牌出现在他的右手上,直直抵在夜小四的鼻尖上。
夜小四抬手揉了揉鼻子,草草扫了一眼鼻子前面的令牌。
将军令。
好吧,这确实是圣上御赐的令牌。
夜小四连忙跳下马,站稳,一甩衣襟对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半跪行礼,一抱拳朗声道:
“西地联军参将,夜小四,见过戍边军袁将军!西地联军全员集合完毕,于大营外等候将军验收。”
呵呵,面前这位以水当酒的白衣男子,就是定国将军的三儿子,当今戍边军大营的戍边将军袁天纪。
也就是世人称颂的那位不学无术和泼皮无赖。
袁天纪一脸淡定地看了看夜小四,嘿嘿一笑,顺手抚了抚已然落到了他肩头,正拿臀部对着他脸不停甩尾翎的赤鸢儿。
抬手拍了拍面前矮了半截的夜小四的肩膀,热情地虚虚一扶,开口道:
“不急不急,来了就好。夜参将和玉将军一路远来辛苦,这营地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出来了。赶紧修整休息吧。别的事明日再说嘛。我一会也要赶回我的戍边军大营了。”
夜小四看着面前这位甩着袖子唱大戏就是不干正事,还随时要溜的白衣男子。
一愣,瞬间秒懂了。
尼玛!
这肯定是被人家排挤了!
人家把这个缩小了一号的营地扔了,是扔给你们这群接盘侠的。
人家去后面的山脚驻扎新营了。
哎呀,后面的山脚啊,山清水秀啊,依山傍水啊。
前面还有你们这群笨蛋给挡着敌人。
不错啊,好想法。
得天独厚的地形地势人文风貌,洞天福地可以安享晚年了!
夜小四瞪着袁天纪,开口问道:
“军用物资呢?”
袁天纪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没有了。”
夜小四冷冷一笑,问道:
“粮草呢?”
袁天纪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没有了。”
夜小四撇了撇嘴,问道:
“战马呢?”
袁天纪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也没有了。”
夜小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着袁天纪,慢悠悠地说道:
“袁将军真是才智卓越,末将深深替袁老将军以及二位袁将军感觉‘门,没有光’啊!”
袁天纪听到夜小四阴阳怪气地这么说,明白了夜小四是在羞辱他。
毫不介意地抚了抚肩头的赤鸢儿,抬眼看着夜小四说道:
“好伶俐的一只鸟。”
借鸟喻人。
随后,状似无意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着夜小四歉意地笑道:
“说起本将的父兄,一时与夜参将相谈甚欢,竟忘了时辰。本将要回营,到父兄的灵前上香尽孝了,失陪。”
说着,袁天纪堪堪对着夜小四抱拳一礼。
夜小四看着袁天纪这装腔作势的样子,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翻身上马,抬手对着赤鸢儿一招,一勒缰绳,小白马伶俐转身。
在华丽丽滴甩给袁天纪一个马屁股之后,夜小四妥妥走人。
有这样的剥皮无赖做将领,难怪戍边军一直吃败仗。
就这种领导,不吃败仗都出奇了!
袁天纪目送着夜小四愤愤地离开,收起了一身痞气。
目光里寒光一闪,死死攥紧了双拳。
“袁家父兄?哪一个不是把命都豁在了战场上!狗皇帝骄奢淫逸,如今调来一群富家贵族的弟子充数,难道要我带领戍边军给他们在战场上垫脚不成!”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军队,都是笑话!”
……
夜小四纵马回到戍边军大营的门口,迎着一众西地联军期待的目光,简单跟玉子城交代了下现在的情况。
夜小四就以“战备紧张,戍边军临时转移,一时无法全员顾及”为借口。
暂时稳住了西地联军将士的不平心里。
率领大军进入戍边军营地,草草地安排大军先行休息。
……
简易搭建的中军帐中。
玉子城端坐在案几前面,愁云笼罩,眉头紧锁。
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正铺开一张泛黄的地形图。
联军副将董承骏,连横军首领和控鹤军首领一行皆围坐在一起。
八只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地图。
地图上,潜诏原三个加粗的字体端立其上。
这个地方,是自越凌两国建国几百年来,一直争论不休的战争常驻地区。
截止到当今皇帝萧翊即位,北部的国境线已然稳定成一个优美的弧线。
一条漂亮的上弦月。
潜照原东面的悠长深邃的黑石谷和西面的高耸平坦的风雨粱,是两个有利的地形因素。
多少年来,一直被越国作为天然屏障,把守着潜诏原两边。
如今,竟然都已经被凌国拿下。
而在这两个地方的中间位置,便是前几日被凌军打破的云州城。
潜照原上,贺,云,临三座城池,成一个巨大的品字形分布。
而处于当中平原位置上的云州城,算是这品字形的上部尖端。
云州城,一直是直面潜诏原。
百余年来,城中男子皆自发入戍边军参军,留下一城妇孺。
而这些留下来的女子,在首领茹眉的带领下,组成娘子军,巧妙地与凌军教量一年有余。
最后,还是因为云州城后方的戍边军支持不利,导致一夕之间城破。
临州在潜照原的北边,位于黑石谷之下,地势比较险要,易守难攻。
城主五十余岁,以忠厚老实著称。
又因城中人口较少,平日里也少有事端。
暂时还没有什么战争隐患。
而贺州在潜照原的南边,正处于风雨梁的后面。
城中老弱妇孺居多,城主六十余岁,老骥伏枥,亲自披挂上阵。
积极地带领一城百姓开展御敌作战。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贺州,将是敌人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而此时,联军所驻扎的大营所处的位置,正好是这个品字形的中心地带。
所谓唇亡齿寒。
云州城的丢失,让在云州城身后的戍边军袁天纪有了万分紧张的感觉。
所以,一听说来了援兵,他无耻地火速后撤。
把这个重要的位置,留给了联军。
“真是坑爹的戍边军啊。”
夜小四蹲在中军帐的门边,抱着一个塘泥小碗,喝着热乎乎的小米粥,嘴里默默地嘟囔了一句。
玉子城抬头,远远地看了看夜小四,张了张嘴,却没有多话。
看来这个守卫边疆的烫手山芋就这样,热乎乎地扔了过来。
让你不得不接,接了还烫手。
真是有够让人头疼的。
董承骏仔细地看着地图,许久后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小心滴说道:
“玉将军,随军的粮草储备不多,是不是再调一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