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侬智高什么面子呀!知州为了讨好你,竟然不惜用我全家人的性命威胁我嫁给一个屠杀我族人的刽子手!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知道你到底屠杀了我族多少兄弟,才能获得这等军衔?”金铃咬牙切齿地说道,愤怒的样子哪儿像一个要跟他同床共枕的新娘子。
张大健震惊得乜斜着双眼,心中一阵痛楚袭来,太伤他的一片痴心了,于是他面带痛惜地问道:“啊!原来你压根不愿意嫁给我?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把我能给的一切全给你了……”
金铃会不会为哥哥们报仇,手刃仇敌,告慰哥哥们的在天之灵?
她一个弱女子,明知没能力报仇,何必再搭上全家人的性命,那还不如举家逃亡呢。
金铃打算嫁给他后,决不会给张大健一个好脸色看,计划让他一辈子活得不痛快。
“我为了让家人过上安稳的日子,才答应嫁过来,可我永远都不会爱你!我恨你们这些外族人,来到我们这边,霸占了我们世代耕种的良田,把我们驱赶到红石山上,躲进天坑地避世,仗着人多势重,处处欺压我们……”金铃情绪激愤,提起民族之间的仇恨,能控诉三天三夜。
“金铃你先听我说——”张大健大声打断金铃的话,急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打小生活在北方,对南疆这边的情况一点都不了,朝廷征兵命令我们上战场,我们不敢抗旨呀!就算不是我们这批人,朝廷也会派另外一批人上战场。”
金铃逐渐平静了下来,想来也对,不知者无罪,张大健亦是奉命行事,欺压他们的是世代生活在此地的豪强恶霸,逼得他们造 反,还要安无数的罪名在他们头上。
说什么野蛮的僚人,烧杀抢掠的匪类,危性社会的贼人,却压根不提他们遇受的不公平待遇和苦难。
张大健耐心地跟金铃解释,刚开始他也以为僚人就像世人口中相传的乱杀无辜的坏人,直到战争结束后,那一天他换了一身便服,琢磨着到市集买点野味打牙祭,他好久没打猎了,甚是怀念。
张大健在大街上一阵找寻,才在僻静的街角瞧见有几个穿少数民族服饰的僚人,偷偷卖野味,东张西望的,小心谨慎,以防市吏突然冒出来打砸抢。
“哇——上好的野猪肉!”张大健两眼发光,看上了僚人老伯摊位上的野猪肉,正欲购买时,突然从背后传来呵斥声,“滚——谁让你们跑到这边卖东西了?没收!没收!”
老伯看到五六个身穿制服的市吏冲到他们的摊位前,顿时惊慌失措,连忙对张大健说不卖了,手忙脚乱地收起摊。
可那群凶神恶煞的市吏没打算放过他们,疯狂地没收货物,用棍子殴打僚人,不准他们到市集上卖东西。
混乱中张大健被他们粗暴地推至一边,他望着跟他父亲一般年纪的老伯,辛苦上山打猎,钱没挣到还妄遭横祸,突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重新审视起侬智高起义。
口口声声说僚人很坏,可张大健所见所闻皆是僚人受欺压的事实,换成是他恐怕也要造反。
“你——”金铃睁大眼睛重新审视着张大健,发现他跟那些歧视僚人的人不一样的嘴脸。
金铃觉得知州大人是表面对僚人客气,实则为了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再生事端的话,他那官位岂能坐得长久,而张大健则是发自内心地为僚人喊冤。
并且张大健的至高军衔并不是因平叛侬智高起义而获得的,那是他上山剿匪,为民除害才得到的嘉奖。
金铃的脸色由愤怒渐变成薄怒,毕竟两个亲哥哥死于他们这群将士之手,自己怎能做到开开心心地跟他洞房花烛。
“金铃,我保证我今生只爱你一个人,我一定会让你幸福,我要是做的不对惹你生气了,你尽管来打我,我一定做到打不打手骂不还口!”
张大健试图亲近金铃,遭到了她并不强烈的反抗,说实话,撇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民族仇恨,他的确是金铃喜欢的类型,否则她宁可死也不嫁。
突然,金铃推开张大健,披好衣服,来个中途刹车,戏谑地问:“瞧把你快活的,你就不担心,我半夜杀了你?”
“干吗呢?”
这问题让一个正在翻云覆雨的男人该怎样回答,都到这地步还会怕死吗,只想快活死。
张大健哈哈大笑,“能死在你怀里,我求之不得!”
时光涓涓流淌,张大健抱得美人归,他最爱听金铃一声接一声地唤“健哥”,清脆动听,如同她用树叶吹出的婉转乐声,陶冶人心。
金铃深得宠爱,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心中逐渐放下仇恨,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幸福,整日笑靥如花。
从她日益展露的笑颜可以看出,做男人的心尖宠,女人会越发漂亮可爱。
张大健对金铃好得实在没话说,给她尊宠的地位,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并且心里眼里只有她,无底线地迁就她,她算是亨受到了天下所有女人都期望的美满婚姻生活。
近来无事,张大健总是闷闷不乐,金铃问他也不作回答。他的良心备受煎熬,王小妮带着他的三个儿子,远在家乡翘首以盼,他却在驻地再度娶妻,幸福是真幸福,可他实在无做不到对家乡的妻儿不管不顾。
他无数次想对金铃坦白,告诉她实情,可一想到金铃那脾气,不大发雷霆才怪。自己好不容易俘获她的芳心,真害怕会再次失去她的爱。
金铃误以为张大健被人下蛊了,好端端的怎会精神不振,于是托阿弟到巫师那儿为他求来解药。
张大健大惊失色,什么蛊毒,他没有中蛊毒,岂敢乱吃药。
“那你到底怎么了,一天到晚半死不活的,连笑一个都不会了?”在金铃的日复一日地追问下,张大健这才将在老家有妻儿的事和盘托出。
金铃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有结发妻子就算了,还在婚前跟青梅竹马的恋人乱搞,居然还生了长子,太过分了。
金铃怎么不气得发狂,疯狂地捶打着张大健,“你骗我!你骗我!”
“金铃,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是太爱你了,担心这辈子都不能拥有你,才对外说我发妻已亡……”张大健故作虚若不堪,妄想搏取金铃的同情,指不定立马就原谅了他。
“那你家乡有老婆,她是正妻,那我算什么呀?”金铃伤心得泣不成声,开始收拾私人用品,萌生跟张大健一刀两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