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处长再一次仔细地读这几张纸。
这是一封信,毛笔写的。信文整体字迹清晰,个别地方有稍大墨点,应该是写信人动笔时候,时有思索犹豫,或再下决心时所留。
“------余旧年少不更事,受赤党宣传蛊惑,失足一时,怀报国救民之心,入误国误民之径。幸得政府英明,大力唤醒余等自迷途醒返,归回国民革命之正道------
余自脱离赤党组织以来,每念政府领袖恩泽,但觉羞惭,必再三努力,倾己之所知有关赤党情况于有关机构,是以立得些许赎罪之功,得政府一再勉励,恨不肝脑涂地,报之万一------
余某日偶遇一故人,深夜苦思,忆起某时某地某人-----
报与哈长官少校,以便政府追查缉拿,除去危害民国革命事业之隐患------”
李副处长慢慢说:“老钱,信上举报的这个赤党分子,是不是那个人?”又慢慢地说了一个名字。
老钱眼睛睁大了些:“处座,据我了解,写信者信上举报的这个人,就是您说的这个人,兵工总厂跑了的那个赤党暗藏分子。
这两个名字不同,人却是一个,莫长官和我,一起查实过。不过,我们刚刚查实,还没来得及动手,他跑了!”
李副处长点点头:“哈少校将这封信扣在自己手里,不交代给同事,也不报告上峰,连我都不知道。举报人写的这封信,老钱你知不知道?”
老钱脸上有些苦:“处座,您是知道我的。我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封信,哪里敢不报告处座?
就是真地拿不准,最起码也会报告给莫组长。哎呀,这时间上怎么回事?哪个前,哪个后?
怎么哈组长手里有这么封信?我都有些糊涂了。”
李副处长说:“时间先后,我看有可能是这样。举报人早已经归顺政府,过正当居民生活。
他遇到了过去认识的一个人,唔,也就是过去他在赤党中的战友,回忆起了过去的一些经历。
举报人认为,这个过去的赤党,现在有可能还是赤党,便写了这封信,将信交给了他信任的咱们侦缉处的哈少校,希望能够得到哈少校的帮助,把这一功劳落实了——抓捕那赤党。
可是,举报人没有料到,哈少校没有将这封信交给上峰,也没有列入立刻必办案件,抓紧缉拿该赤党,而是将信放在了自己城里的家里,算是匿藏了这份情报。
就在这个前后,很短的时间里,小莫老钱你们,从兵工总厂的工作查账记录里,发现了大问题,寻根追源,找到了那个赤党踪迹,正准备动手缉拿,哈少——这个,有人通知了那个暗藏赤党,让他逃出了法网。
这当中,到底是怎么个过程,哈少校为什么要隐藏这封信,这个疑问,我看,只有请哈少校自己来亲自解答了!老钱,你听我的分析如何?”
老钱额头见汗,道:“处座英明!只是,哈少校,这个,太——”
李副处长说:“太可怕了,又太不可思议了是吧?”
顿一下,又说:“我们现在也还没断定,哈少校就是和赤党串通一气的内部奸细。
只是,既然有了疑问,就一定要弄清楚,这不仅是对我们的国民革命事业负责,也是对哈少校自己负责——
假如这里面还有什么误会的话——
好了,老钱,你准备出发,回兵工总厂!我看,你还是带上今天带去执行搜查任务的这个加强班,人多枪多些,也跟兵工总厂那边,省了力气再解说,直接行动,先把人请回来再说!”
老钱立正:“是,处座!”
李副处长问道:“你跟我说过,你来的时候用的车子,今天下午定了在门口等你,几点?”
“四点。在行营侧门。”
“现在三点半,你打电话问一下,看看车到了没有。”
老钱拿起电话,问行营侧门小传达室。
侧门卫兵说:“有辆卡车,刚刚停在外面。”
李副处长下令:“立即出发!”又说,“这毕竟是我们内部事务,问题也还没确定。注意,动静越小越好。”
“是,处座,动静越小越好。”
老钱敬个礼,走了,去执行动静越小越好的紧急任务。
结果,这任务没闹出什么动静来。因为,哈少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