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燕戏群豪④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256字 发布时间:2023-10-25

燕时飞短短一句话,明月山下便如同有惊雷炸开一般,除了令狐峥、鹿骄嵘、夏荷衣三人,满山皆愕然,其震惊诧异之情,在脸上徘徊,久久不能散去。龙惊雷道:“原来你是东皋侠行天的娃娃,难怪眉宇间与他有诸多相似。”


燕时飞盯着龙惊雷,面上浅笑,心中却暗道:“原来这红唇白齿的老头儿早就猜到了,多谢他嘴下留情了。”他忽然自报家门,杀了江湖群豪一个措手不及。


燕时飞饶有兴致地看着错愕的江湖英豪们,道:“不过是自报家门,你们若好好地问,我自会好好地答,何必大动干戈呢?”他这张嘴向来厉害,令狐峥自是领教过的,当下便看群豪如何应对。


马如虎笑道:“都是江湖同道,年轻人血气方刚,燕小英雄见谅见谅。”燕时飞小脸一甩,道:“我偏不见谅!”他指着云上凫等几个邙山弟子,“他们骂我是小魔头,便是骂我爹是大魔头。”


东皋侠燕行天的名声,连龙惊雷这个江湖老前辈都要礼敬三分,何况是龟有道、云上凫等邙山弟子。龟有道老脸一紫,颇是挂不住。


虎不休负手而立,并无插手的打算。虎奔上前一步,抱拳一鞠,道:“是我邙山派弟子鲁莽,得罪了燕小英雄,邙山虎奔给东皋侠与燕小英雄赔罪了。”


燕时飞笑道:“我放眼一看,你邙山少虎才是邙山派最有担当的人!”闻言,虎不休右颊皮肉轻轻一抖,眉梢处荡过七分不悦。燕时飞又瞅向龟有道、林螳风两人,问道:“邙山派的龟先生、尚剑山庄的林庄主,你二人的眼睛只盯着倚天教鹿教主看,莫非垂涎于她的美色?”


话音一落,唐听蛙哈哈大笑,道:“燕小英雄,你有所不知,邙山派的龟先生与鹿南风有杀徒大仇,林庄主与鹿南风有夺剑之恨。他二人盯着鹿南风,一为报仇,一为夺回六合宝剑。”


燕时飞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退到一边,道:“是我孤陋寡闻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莫让魔女跑了。”


旁人不知便也罢了,令狐峥与夏荷衣是知情人,两人惊诧至极,作为鹿骄嵘最宠爱的侄儿,燕时飞竟引旁人来对付姑姑?


夏荷衣环顾四周,只见江湖各派人势极多,鹿骄嵘身旁并无三鹰三雁,不由得担心不已。她凑到春梨衣身边,问道:“梨衣,今日若江湖群豪为难我姐姐,她能脱身么?”春梨衣不知她为何如此一问,只顺口说道:“打不起来的。”


凤霜天站在鹿骄嵘身旁,道:“鹿姐姐,那一龟一螳螂若向你寻仇,我来助你,我们一人打一个。”鹿骄嵘背上缚着六合剑,腰间缠着青龙任月鞭,道:“他们人多势众,你可别吃亏。”


螳龟二人双双上前,迈开脚步之前,林螳风已在心中思虑千百,单凭他一人亦或与龟有道联手,皆无法从鹿骄嵘手中夺回六合剑,何况如今的她,身边更是多了凤霜天与令狐峥两人,则愈发难以对付。


林螳风问道:“鹿南风,我尚剑山庄的六合剑,你还是不还?”鹿骄嵘道:“林庄主想夺回六合剑,凭本事便是。”


“好!”林螳风声如洪钟,道,“今日我尚剑山庄林螳风在此放下话来,江湖各路英雄,谁人能从倚天魔女手中夺下六合剑,从此便是六合剑的主人。我林螳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螳风无力夺回六合剑,与其留在鹿骄嵘手中,不如集合江湖之力夺回宝剑。但群豪又岂会心甘情愿为他卖力,唯有以六合剑为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是天下闻名的六合剑。


林螳风这一招,既能夺回六合剑,报了鹿骄嵘的夺剑之后,事成之后将宝剑相赠,又在江湖群豪面前彰显了自己的慷慨大度。虽是无奈,却也有一箭双雕之效。


果然,大半的江湖群豪眼中亮光乍现,心中激动澎湃。花鸾衣道:“大师兄、凤衣师姐,湘水门六带十八衣可布下三个六合天青剑阵,我们齐心协力斗一斗鹿南风,尚且有胜算。夺了六合剑,回到湘水门送与师父师叔为礼,两位老人家必定欢喜不已。”


沙带燕附和道:“鸾衣师姐所言极是,三个六合天青剑阵难道困不住一个倚天魔女?我们夺下六合剑,湘水门六带十八衣的在江湖上的名声便更上一层。”


六带十八衣大半是欣喜的,江鹅衣故意问向夏荷衣,道:“小狸奴,你意下如何?我们六带十八衣与鹿南风打起来,你帮师门还是帮姐姐?”


夏荷衣心中柔肠百转、万般为难,诺诺然脑袋低垂,轻声说道:“我……我都听大师兄的。”她眼中的柔光如秋水,盈盈荡漾,落向鹿骄嵘,心中却坚定而道:“若姐姐有危险,我也会以身护她的。”


江带鹤正色吩咐,“湘水门六带十八衣,谁也不许去抢六合剑!”谷带蜓问道:“大师兄,这事为何?”江带鹤尚未回答,聂凤衣便道:“听大师兄的。”她与秦凰衣心中皆明了,令狐峥与鹿骄嵘并肩而立,若鹿骄嵘有危,他必会出手相救,六带十八衣未必是狐鹿二人的对手。原带羖道:“鹿南风那条青龙任月鞭,鞭上有青针,可不好对付。”


那边,戴天山派的贝雪狮脸上闪过一抹喜色,蠢蠢欲动的心思已漾到了眼神里。龙惊雷拍了拍他肩头,轻声说道:“戴天山派以隐鱼刀法闻名于江湖,你腰缠金错刀,还要那六合剑干什么?人生在世,贪之一字,害人不浅,莫为贪那把宝剑,平白被人当了枪使。”


贝雪狮目光扫过林螳风与龟有道,慕然间神思清澈,便默默然站在一旁,不在言语。


庐山派铁鸵李道:“师父,咱们抢是不抢?”孔雀姑道:“师父,咱们江湖正派群起而攻之,何必惧怕鹿南风?”马如虎却摆摆手,说道:“静观其变,谋定而后动。”


天门山弟子自是以令狐峥马首是瞻的,如今令狐峥站在鹿骄嵘身旁,他们自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邙山派龟有道道:“师弟,咱们邙山派人多势众,你我二人联手,夺下六合剑。宝剑在手,横扫六合,日后使出玉生烟萝剑,威力也骤增三分。”


虎不休岂会不知龟有道的心思,嘴角一抹冷笑刚刚浮起,便被胡须掩了下去,他道:“师兄,不急,且看谁当这开路先锋!”


唐听蛙最是兴奋,若不是被泸水鸳鸯一左一后按压了,恐怕早已跳出来呱呱乱叫。阎罗洞黑白双蝠道:“可惜我兄弟二人武功低微,否则非要上去抢它一抢。”唐听蛙道:“我们五人联手,难道也毫无胜算?”


岳青螺指了指令狐峥,道:“且不说鹿南风的本事如何厉害。如今,令狐小圣与她是夫妻,夫妇一体,不管谁去动手,小圣难道会作壁上观?”唐听蛙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不划算不划算。”


尚剑山庄林螳风振臂一呼,江湖各派心思各异,商讨一番,竟无一人上前来。凤霜天哈哈大笑,道:“林庄主,你的如意算盘拨错了。江湖群豪,竟无一人敢上前来。”


“我来!”这声音虽是清脆,却斩钉截铁、气势十足。众人一惊,只见燕时飞缓缓上前,步履稳健,颇具气势。


林螳风震惊过后,便生鄙夷,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娃娃,如何是鹿骄嵘的对手,他道:“燕小英雄初出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颇有乃父风范,林某敬佩不已。但那魔女狠辣,你年龄尚幼,非其对手。”


江湖各派弟子也纷纷劝:“燕小英雄,你不是鹿南风敌手,切莫以卵击石啊!”“鹿南风手握青龙任月鞭,那鞭子颇是邪门,可射青针,真上有毒。”“她的方天叠云丝也能伤人。”……


众说纷纭,无非是劝说,燕时飞狡黠一笑,道:“谁说我要跟她打,我欲不战而屈人之兵。诸位英豪,请让我一试!”他身影一闪,蹦到鹿骄嵘身前,上下打量,忽然咧嘴一笑,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倚天教鹿教主竟如此之美!”


鹿骄嵘问道:“有多美?”燕时飞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并不知道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鹿骄嵘冷哼一声,面露不悦,道:“汉武帝的李夫人,我可不喜欢!”燕时飞道:“李夫人一介深宫女子,如何能与鹿教主这般英雄人物相提并论?”凤霜天心生兴致,问道:“小鬼头,你且说说,何为英雄?”


燕时飞嘻嘻而笑,道:“所谓英雄者,敢为人之所不敢为,敢当人之所不敢当。自古女英雄,汉初吕后精明能干、有勇有谋,执掌朝政期间,与民休息、政绩显著,是为女英雄也;武周则天皇帝,以女子之身称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为女英雄;如今,鹿教主执掌荆州境内九山九堂,名声威震江湖,也是女英雄也。”


各路英豪瞧他如此谄媚奉承,一个个鄙夷不已,泸水鸳鸯的卢飞鸳长叹一声,道:“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原来是溜须拍马,讨魔女欢心,这位燕小英雄真是丢尽了东皋侠的脸面啊。”


凤霜天笑道:“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解!”燕时飞道:“鹿教主,我方才借用此诗夸的是你的美貌,并非将你与李夫人相提并论,你莫生气啊。”凤霜天玩心大起,故意逗他道:“夸赞女子容貌,除了那李延年歌,你就没别的了么?”


燕时飞踏起步子,一起一落,似应和着节拍,道:“似鹿教主这样天仙般的女子,唯有洛神女子能与之媲美。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这一长篇大论的溢美之词,自燕时飞口中说出,掷地有声且声情并茂,对鹿骄嵘的钦佩赞美溢于言表!群豪大半听不懂,却极是不喜燕时飞这谄媚讨好的姿态,一个个面露鄙夷神色。


夏荷衣心中疑惑:“姐姐的小侄儿要干什么呀?”令狐峥心中自笑一声,暗道:“这燕小公子要胡闹,鹿姑娘果然从不阻止。”


凤霜天道:“你罗里吧嗦一大堆,不过是想要六合剑罢了。鹿姐姐,千万别给他。”鹿骄嵘微微一笑,道:“你想要六合剑,拿诚心来换!”


燕时飞拍了拍胸膛,道:“诚心,我自是有的。”他探手入怀,掏出一块手绢,他解开手绢,摊在掌心之中,原来是两块桂花糕,并一枝红艳艳的海棠花。


凤霜天眉头一皱,甚是疑惑,问道:“这算得什么诚心?”鹿骄嵘淡然问道:“这糕点与海棠花有何独特之处?”


燕时飞道:“并无独特之处,桂花糕是我亲自去买的,吃了两块,只觉味道极好,不忍再吃,要留来赠与佳人。这海棠花因其明艳动人,我便亲手摘下,若遇到佳人,便赠与之,所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如今,深秋无所有,我赠秋海棠。到了明月山下,见了鹿教主,我才知道这桂花糕与海棠花该赠出去了。”


燕时飞拱手奉上糕点与鲜花,朗声说道:“在下燕时飞,诚心诚意将这糕饼、海棠花赠与鹿教主,换鹿教主的六合宝剑,以二换一!鹿教主,可否?”


此话一出,群豪哗然,纷纷指责燕时飞人小鬼大、不知天高地厚。邙山派虎奔担心这个初出牛犊的少年会遭到鹿骄嵘的毒手,叫道:“燕小英雄,这玩笑开不得,快退回来!”


凤霜天哈哈大笑,讽道:“你这小鬼头,倒会异想天开。糕饼、鲜花换宝剑,古往今来,可曾有过?”鹿骄嵘脸上却浮起一抹笑意,愈来愈浓,恰似牡丹缓缓绽放,娇美艳丽,她道:“好啊!”便解下六合剑,送与燕时飞。


燕时飞手握六合剑,哈哈大笑,群雄无不惊诧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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