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连国内州长、市长都没法任免,撒个谎都会被法院传唤,出个丑闻就会被弹劾,下达的行政令可以被法院驳回,老百姓可以随意公开评论,让选民不满意就会下台,只有行政权没有立法权的统领你觉得是强权吗?”从目光可以看出教书先生其实挺欣赏这个直率且有正气的少年,“可架不住人家国本强大,虽然是个被关在笼子里的权力,可即便只能动用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国力,却比那些可以随意动用民力国力的强权更强大,而且差着不是一两个量级。但不可否认在国际上他们是有强权的地方,可国与国之间有时是讲不通道理的,比如一个权本位国家遇到一个人本位国家,国际法也没有强制力,这个时候能怎么办?”
少年蹙着眉,本能还想为自己的“国家”辩护,可理性和不再被扭曲的正气又让他无言以对。
另一边,“领头的东方国家在国际上行事偶尔是有霸权的成分,这的确是不对的,但他们的文化、制度让他们有纠错能力,他们会反思、更正自己的错误,他们的媒体、学者怎么揭自己国家的短、怎么批判有的没的错误都是他们的自由更是受宪法保障的权利,这些连我们这儿都能看到,而且我们很多批判东方的材料就是从这里来的,他们一直以来都可以自我批判,而不是号称自己永远伟大光荣正确。”疑似新闻专业教书先生低头略加思量,“如何看待一个国家的所作所为,更合理的方式我认为应该放在‘权本位’和‘人本位’的光谱下去观察。”看了眼提出这光谱的家常装教书先生,他接着道,“透过那些冠冕堂皇的名义和国际关系中必然牵扯的利益瓜葛,实质的区别在于一个国家行为是偏向维护某种更符合良知的价值观、维护某种更符合良知的秩序,还是维护扩张自己的权力。”
“是的,事情是要看来龙去脉、前因后果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能光比烂,拿别人的烂当自己更烂的借口,也要从另一个角度来对比。”是好久没说话的那位微胖阿姨,“就算那个领头东方国家发起过不少战争,但看看它打的都是谁,那些国家发生了什么,那些国家的统治者做了什么。不能揪着别人出手就说别人不对,是的,打架是不好,但欺负弱小和出手教训流氓性质是不同的。”显然阿姨不太习惯说这种话,但某种隐隐被唤醒的正义感还是让她说了出来,“它欺负弱小是少数,主要还是教训流氓维护秩序。国家大事我不懂,但那些最基本的事实还是看得到的,人家多少是有价值观的,它不出手,那些国家的老百姓就只能逆来顺受,甚至更惨。这里很多人说他们就是为了利益,政府又不是慈善机构,考虑利益天经地义,刚才那位先生说的我觉得有道理,人家的西撒就是管这个事的,因为牵扯到利益就说别人只为利益那就有点不讲道理了,你说他们占领哪个国家了?不少战争是纯烧钱,收回的成本没多少,有些还是为他人做嫁衣,它打完仗拿订单最多的却是别的国家,说人家军工利益集团,可他们最大的军火公司市值还远远不及我们一家做酒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人家一次一次做,你说都是为了利益,那我不相信的,要解释得通只能说他们是相信一些东西的,不管那东西好不好、对不对,是可以称为价值观的,是关于人的,而不是站在权力一边、独断者一边。”
“稍微厘清一点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只要不是偏见太深,自然会看到明显的对比,一边多少是站在人本位,就算一定程度上拿那套价值观当幌子,但对价值观的信念是真实存在的。”那位戴眼镜的胖男生道,“而另一边,明显就是假国家、民族之名行维护、扩张权力之实,拿国民的命当炮灰,只为自己手里的权力。为什么东方国家内部很少有分离问题?即便有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最多苦口婆心劝告,打感情牌,最终仍是由民意决定,极少有喊打喊杀的?即使有,真动手的也绝无仅有,而且那些威胁动武的国家都是东方的末流。国家是为人而存在的,要是搞反了,任何凡人掌握国家机器都是件可怕的事。如果这边的民众过的比对面更富足、更有尊严、更不会被权力肆意欺骗拿捏、社会环境更公平透明,对面怎么会不想回归?如果恰恰相反,那对面怎么可能想回来?‘回归战争’是主权问题吗?明明是人心向背问题,可它们偏要说成主权问题,让同胞手足相残。如果说有谁亵渎烈士,那它们才是,而且它们亵渎的岂止是烈士。”他总算回应了之前高中生潜台词里意思。
“烈士们没有白白牺牲,但不是在官方宣扬的那种意义上,也不在我们事先能预想的意义上。”那些战死疆场的人不少是疑似新闻专业教书先生的同龄人,他的声音不觉变得有些沉重,“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让我们看到与文明世界的巨大差距和差异,表面的发达与文明造就的真正强大其实完全是两码事,而且他们的牺牲…除了让这里清醒一点之外,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他们唤醒了某种东西…当然,主要不是在这边,而是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