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件危险品,是半个月来才积攒下来的,是一小包纸,其中有十几张大小图纸,其中主要是他工作的成果的抄件——还真是他某次带回家中,复制的;另还有几个配方,是他留意之下,记在脑子里,回家后写下来的。
李木森将这两件危险品,藏在住处的板壁之中。
年轻的技术员有一个感觉:如果这两件东西,自己觉得该毁掉它们的时候,那就是自己要离开兵工总厂,离开南江的时候了!
记录组长和他的谈话,使他这几个月一直萦回在脑子里的念头,突然地成长壮大,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维。
“是离开的时候了!”
当然不能简单地走。
李木森想好了,便在记录组长跟他谈话的第二天,下班之后,来到这“立福酒家”,吃这也许是在这里的最后一顿饭,也算对餐馆老板作个告别。
“这告别的话,绝不能说得过于明确”,他来之前就想到了。
他到底年轻,忍不住,无法做到无声无息,平淡离去,便说了那么几句,才告辞而去。
天黑透时候,他到了家。
开了灯,先躺到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毫无睡意。他也不打算睡觉,他一边休息,一边细细想下一步下几步,自己如何做。
“就在今夜!”他决定了。
这时候,他好像听到了一点异常的动静。
他立刻跳起身来,手中已经藏了一柄钳工用的三角刮刀,人到了门边,急速拉开门。
可以看到,自己租住的小院门,紧紧闭着。
他倒持三角刮刀,刀三角贴近小臂,脚下如风,嗖嗖围绕房子,短短时间走了一圈。
无人。
他收入很高,轻松租下这小院,已经住了一年多。
他回到房里,门未关严,侧耳听,连小院外小街上流动的风声他都能听到,没有别的声响。
他插上门闩,走到一角,将板壁上一块木板轻轻揭开,取出里面的两件“危险品”,坐到桌前。
打开桌上的工作台灯,他先看了看纸质粗劣,印刷毛糙的刊物封面,翻了一下,脸上微微笑了。这一刻,他觉得这刊物是那样的亲切。
他毫无犹豫地撕起刊物来,一张张放进脚下矮木架上的铜盆里。很快撕完,划火柴点燃。
又打开包了一叠纸的纸包,将图纸和配方们匆匆浏览一遍,投入火中。
这些纸上的内容,和正在成为灰烬的刊物的内容一样,其实都已经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看着“危险品”成了一堆纸灰。他又到墙角,深深地伸进胳膊进墙洞,摸出一个扁扁的木盒来。
这个木盒,才是可以使他直接被政府枪毙的“最危险品”。
打开木盒盖,灯光下可见其间隔为两半,一半是固定好的爆燃药小包,另一半是个制作精巧的定时装置,主要部件是块闹钟芯子。
他调整设定了起爆时间,并未连接引爆的最后关节。
他要到达目标地点后,最后连接。
以他的设计,很容易,将一个螺钉头转动,再拉拐一个弯就可以了。
现在不连接,便只是一块处于相对安全状态的爆燃药而已。
将木盒放进一个小皮挎包里,背上,用皮带固定在腰间。
换上一件黑色的外罩,脱了脚下皮鞋,蹬上一双胶鞋。
国民革命军正式装备用的新式胶鞋,轻便舒适。
他转动身体,蹲下去站起来,活动腰腿。
关灯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