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天泉地脉
八莲，即为遮天境，呼风唤雨，引云散雾，自然也为天上之事。若是放于平时，想引动空中的云雾，即便面积再如何大，对于孤明老僧这样的早已迈入同生境的强者来说还是不在话下。但眼下玉龙雪山并非寻常地可比拟，云雾中天地灵气的浓度丝毫不比山腰以上的位置差，而同样如莫无忧所说的那样，也正因是这些天地灵气，使得那些云雾没有丝毫流动的迹象，皆是被紧紧地控制在了山巅周围。
“但愿，您能成功……”墨灵蝶透过夜色看向玉龙雪山的山顶的位置，双眼在身旁的莫无忧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染上了一抹担忧之色。
孤明老僧在引动云雾前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令玉龙雪山中的天地灵气可以为其所用，使得这一过程在外人看来完全是由玉龙雪山自身产生的异象而非旁人所为。
“其实我从昨日你提出此事起便有一个疑问，孤明大师他的忘川河明明拥有着创造出亦虚亦实的幻境的能力，与其如此煞费苦心地从空中引下云雾，那为何不利用忘川河覆盖整座玉龙雪山以此制造出一场幻境。我记得以忘川河的覆盖范围来说，想要将整座玉龙雪山放入其中应该并非什么难事。”
墨灵蝶看着玉龙雪山之顶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云雾，轻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关于此法，其实我早已和大师提起过，放于其他任何地方，办成此事对于大师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困难之处，但在玉龙雪山之中，想要创造出幻境完全是痴人做梦——这里的天地灵气浓度远高于平时，因此此处的一草一木乃至一阵风一场雨都已经带有特殊的天地灵气。而幻境中，这一切显然是无法做到。另外，炎国既然能派遣如此数量的军队来镇守，那其中必然不缺乏对于天地灵气变化极为敏感之人。”
“所以说若是冒险通过此法进入玉龙雪山，那肯定会被军队发现异样，即便是侥幸没有被抓住，那在后面想要再在玉龙雪山中进行修行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莫无忧接过墨灵蝶的话继续说道，同时她自己的眼底也浮现出一抹惊异之色。
“不错，比起改变，在一些时候我们更应学会如何去顺从和利用……而且，或许你以为大师的能力皆源自于他的忘川河，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两人交谈之余，还未等墨灵蝶再多说些什么，玉龙雪山山顶的那些云雾像是失去了原本的限制突然如潮水般开始下泄，眼前的这一幕，恰恰与墨灵蝶在几日前所看见的一模一样。而此刻离孤明老僧离开之际，还不足半个时辰。
……
“这是，离上次云雾下倾还不过短短几日，未曾想今日竟然又遇上了。”
“反正都是些寻常事，过去遇上的时候可是多了去了，又何必大惊小怪。总之既然上头没说什么，那我们就别狗拿耗子去瞎操这种心。”
驻扎在玉龙雪山四周的军队中，虽然是夜间，但是随之云雾下涌而骤降的温度还是令一些人察觉到了云雾下涌一事的发生。但此事对于他们来说，早已是见怪不怪。
……
“大师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令玉龙雪山的天地灵气在这一会功夫之内完全接受了他……”莫无忧的身体开始随着声音开始不住的发生颤抖。
在过去，她总是认为自己必然是那个最能亲近天地灵气，也最容易得到它们认同的人。而事实上，这二十余年过来，所经历的种种也使得她从未怀疑过自己。
“孤明大师，他在修为达到搬山境之前，由于忘川河本身的特殊性，实际上根本无法动用他的命灵，”墨灵蝶看向莫无忧，慢慢解释道，“因此在那之前，足足五十余年间，他都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对于天地灵气的感应、控制乃至融合之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同每日诵读经书一般，繁琐无味，但他确确实实地持续了近五十余年而从未有过放弃之想。而用大师自己的话来说，这便是参破大道识万法，聚得天地方化形……”
最终，超过半数云雾被倾倒入山脚，但奇怪的是，山顶的云雾却丝毫没有削减的迹象，反而一直保持着原样，就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
“此方天地灵气，已经达到了能自主塑造一方天地异象的能力，即便引走再多的云雾，山顶的云雾也会被重新塑造而出。玉龙雪山之顶的云雾终年不散，原来便是如此原因……”
在玉龙雪山上的云雾还在不断被向下牵引之时，孤明已不知何时回到了墨灵蝶和莫无忧的身边。
墨灵蝶向着老僧微微颔首，又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玉龙雪山：“原本还在担心山顶的云雾相较于平日消失太多会不会引起山脚那些驻军的怀疑，现在看反而是我们多虑了。不过如此看来，这雪山之中，所存在的机缘与我先前所预料的相比应该是只多不少。”
不远处，那下泄的云雾已经慢慢开始停止，天上和地上的两片白茫茫也随之重新被区分开来。那些被引到山脚的云雾，化为了白色的雾气，开始越聚越密，其时刻与过程以往相比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看了一眼在石头上因为并未被告知此事而已经睡熟过去的墨惜玙，墨灵蝶又将头转向莫无忧和老僧说道：“这最难的一步也算是走过了大半，接下来只需借此大雾入山……夜间虽然足够隐蔽，但对于我们来说也存在不利之处，在黎明将至之际，应是最好的时刻。”
……
黎明的夜空没有清辉洒落，只有微弱的星辰还在天穹下欲明欲暗。与此同时，忘川河已完全消失，留下层层白雾自地面向空中升起，最终只剩下几处高耸的树梢未被雾气所覆盖。又过了半个时辰后，东方的一角天空渐起一抹鱼肚，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道微弱的白光，不仅没有将玉龙雪山周围的雾气射穿，反而令其看上去变得更加的模糊。
或许对于常年驻扎于此的士兵来说，如此大雾属实是难见，但却并不代表从未出现过，久而久之，根本没有人会对此产生过多的重视。
墨灵蝶一边感受着周身的雾气，开口道：“这雾如此浓厚，即便是今晨还有着些许的微风也丝毫没有要飘散的迹象，但在平日里没有云雾坠落便不可能起雾，可见山脚之处根本没有丝毫的水汽，否则想要起雾恐怕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孤明老僧抬起手向着空中握了握，再张开手掌时里面残留着无数的水珠：“这或许便是玉龙雪山所属的一方天地灵气，所造就的奇观。”
有着大雾的掩护，墨灵蝶一行人很容易便穿过了最外围的驻军，慢慢向着玉龙雪山向上。虽然军队中自然是有可以感应真气或是生机波动的存在，但这在与天地灵气相处最为和谐的莫无忧面前，显然是完全不够看。只需略微改变身边的天地灵气，便能使得几人在大雾中完全是无法被发现。
几人之中，行走的最为困难的，自然是修为尚浅的墨惜玙。对于九黎少女来说，这些雾气就好像有着十足的重量，一直压在她的肩膀上，甚至说连呼吸时吸入的也仿佛是实体一样，每一次都会有几滴冰凉的水珠流入她的喉管，随着高度的攀升，这种从未经历过的感受使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