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莫文宇都来梅春坊给坊中的姑娘们画画像，其中就包括了云香。
一开始，莫文宇还没有特别的在意云香，直到在给她画画像的时候，才认真打量起来。
此时的房间里，只有云香一人，她没有去伺候文竹，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狭小的房间里，有些空旷。但看得出很是整洁，里面也没有那么浓重的脂粉味。
只见云香的脸上露出忐忑的目光，小手紧紧抓着衣角，她那圆圆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紧张。
“别紧张，只是画一副画像罢了。”莫文宇见她的模样，不由得出声安慰。
这几日赚的银两，足够他简单的吃喝了。还有多余的钱财去买些小玩意哄柳梦开心。
所以这时候的莫文宇是温和的，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云香的眼神在这梅春坊里，相比起别的姑娘，总是多几分清澈。
让他不由自主的又多了一丝好感在里面。
云香听到莫文宇的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莫公子……我不够好看，你……不要……”
她是想表达，自己容貌没有那些姑娘们好看，所以画的画像也不要太过分。不然她会觉得很难受。
莫文宇自然是理解这个意思的。“我的画技并算多好，只能是什么样就画成什么样，再多的修饰怕是没有了。”
他笑着摇摇头，云香松了一口气，她从不要求画像要比自己本身画的美一些。
云香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对男子打量的目光，她很是不习惯。从来她站在文竹身边，都是被忽视的一个，她早已习惯。
如今只有她一人，还是目光一直盯着她，这让她很是不自在。好不容易等莫文宇画完了画像，云香这才微微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躯。
“那个……莫公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云香看了看莫文宇手中的画像，想到如今正是午时，便下意识的邀请莫文宇。
莫文宇摇了摇头，他还要赶着回去换一身衣衫，再去街上买些东西。好几日没见柳梦了，总要去哄哄人家，要不然东床快婿的身份怕是要飞了。
云香将莫文宇送到后门处，两个壮汉又抬着担走向门口，依旧是白布搭在上面，莫文宇看着看了一眼，和上次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这次白布并未被掀开。莫文宇让开了路，让他们先离开后，这才低声问云香，“每隔几日就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吗？”
云香点点头，也低声答道：“是啊。在这里，想要好好活着，很难很难。除非，是像妈妈那样，只是很多人都等不到那一刻。”
莫文宇轻轻瞥了一眼云香，“你想离开这里吗？”
云香有些不明所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莫文宇，说道：“莫公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要是离开了梅春坊，我又该去哪儿生活？何况，我只是一个丫鬟，又不是伺候人的姑娘，没得有人会给赎身的。”
说完，云香又恍然大悟道：“莫公子，你莫不是因为见了刚才的事，所以想要替我赎身？”云香不由失笑，摇摇头，继续说道：“莫公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每个人的生活都很艰难，不是谁都需要同情和原谅。”
这番话说完，云香便再没多停留，转身离开了。只剩下莫文宇一个人留在原地看不出他脸色的变化。
花街柳巷的女子，果然是这般无情。小丫鬟也敢大言不惭说这番话，有些气恼的莫文宇最终还是甩了甩衣袖，快步离开了。
要不是看在她刚才的表现，眼神的清澈，他怎么也不会说出那句话的。
谁能想到……
他将云香抛在了脑后，眼下要做的，就是要去找柳梦。送完莫文宇的云香，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到了文竹身边。
“姑娘。”云香轻轻唤了一声，文竹坐在桌前，一只手撑着头，双眼微闭，听到云香的声音，只嗯了一声。
云香没有多说一句话，只见文竹睁开眼，轻声问道：“你可有把握？”
云香摇头又点头，最后压低声音说道：“没有信心。”文竹的声音瞬间提高了起来，带着一丝尖锐的质问道：“没有信心？不是你说你想要和我一样吗？我给了你机会，你眼下还说出这番话来！”
文竹站起身来，眼神直逼云香，一字一顿的说道：“机会已经给你了。你要是再这样，我便将机会送与旁人。”
云香有些惊慌，连忙答道：“不不不，我可以的。姑娘，我不会放弃的。还请姑娘不要交给其他人。”
看着云香着急又渴望的眼神，文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下来，“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将来这个位置便是你的。你想想，要什么有什么，想睡多久睡多久，想吃什么吃什么，连妈妈都要捧着你。这难道不好吗？”
云香被文竹说的话，心动的开始向往了起来，从忐忑的眼神变得逐渐坚定起来。
文竹摸了摸云香那张脸，欣慰道：“乖。今晚我会找人帮你画上专属图案的。”
每个梅春坊的姑娘身上，都会有属于她们的专属图案，文竹身上的是竹子，和她的名字一样。
当然，除了那些丫鬟们，她们是没有资格的。
莫文宇收拾了一番自己，确定身上没有那些浓重的脂粉味后，这才往街上走去，他买了一对小巧的耳环，到了柳府的后门。
柳梦的贴身丫鬟，此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这几日，柳梦时常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在后门处悄悄等着，生怕错过了莫文宇送东西过来。
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没见人，柳梦开始苦恼起来，心里焦急又不好过多的去问到底怎么回事。
眼下，莫文宇终于上门了，他将一封信和一对耳环交给了柳梦的贴身丫鬟，并嘱咐道：“近日，家中繁忙。还请代为转告，请小姐恕罪。这是专门给你家小姐赔罪的。”
丫鬟接过莫文宇送来的东西，有些欢喜的应了下来，“莫公子，放心便是。奴婢定然会好好转告的。”
虽然这回没见到柳梦，但不代表下一次不会见到，他已经在信上写明了时辰，想来柳梦定然是会答应的。
当天夜里，云香被文竹带去了一个地方。文竹当夜并未接客，面对梅春关心的询问，她只说自己身体不适，将所有的客人都推向了坊中别的姑娘。
悄悄带着她去见了一个画师。画师头的头上，带着纱帽，看不清脸。只能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苍老。
文竹对画师说道：“给她画上吧。”说完便朝着云香点了点头，径直走向门外。
画师的家中，似乎很是简陋，云香看着桌上放着一些画画需要的工具，也没多想。
“那个……要画在哪里？”云香小心翼翼的问着。画师轻咳一声，用他那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将衣服脱下吧。”
云香颤抖着手，将自己的衣物褪下，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从未伺候过男人，始终还是有些羞涩。所以面对画师，只敢背对着，低下头一言不发。
在云香转身的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房间的一角似乎放着什么东西，但是如今的她，却什么都看不清。
画师的手很稳，云香只感觉一阵冰凉的东西在她背上轻轻涂抹着，一丝疼痛感也没有。
没过一会儿，画师就开口了，“好了。将衣服穿上吧，回去后两日内无须沐浴。”
云香应了，她不知道在她后背上画的是什么，但也听话的穿好衣物，走了出去。和来时一样，悄悄的来又悄悄的离去。
画师等文竹和云香离开后，便将自己的纱帽给取了下来，放在一旁。又顺手将角落里藏起来未完成的灯笼拿在手中，细细打量着。
“师傅。”莫文宇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他抬头看了一眼莫文宇，“怎么了？”
莫文宇看了看门外已经离开的两人，有些好奇的问道：“师傅，她们是来做什么的？”
“咳咳，没什么。只是想要来买灯笼的罢了。”
莫文宇听完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没再继续追问，只说起了别的事，“师傅，这两日我能上手制作灯笼了吗？”
“试试也行，看看你手艺。”
说话的是许老头，也是那个给云香身上画专属图案的画师。此刻他正将手中那未完成的灯笼，又放了回去，拿起工具递给莫文宇。
莫文宇一连好几日晚上都跟在许老头身边学习这门手艺。只是前几日都是学习的理论知识，还从未上手试过。
他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所以决定今晚就想先上手试试，实践才能更快的学会。
在昏暗的烛光下，莫文宇第一次上手，有些笨手笨脚的。他之前从未做过这种事，自然不会。但好在，有许老头在，耐心的教着他，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悄悄回到梅春坊的文竹和云香，此刻并没有被人发现。坊中迎来送往的人，都只关注着那些客人们。
文竹没有在意云香，将她丢在一边独自休息去了。云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想起画师在她背上画的图案，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她坐在铜镜前，背对着褪下衣衫，转头看去。
铜镜里有些模糊，看不真切，但隐约可以看出，是一抹白云的模样。下方似乎还画了一只蝴蝶，像是飞舞在其中一般。
所以，这就是她的专属图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