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幽林别居,天色已晚。
白风从西三胡同回来,找王爷报告情况。王爷正在院内练拳,白风不好打扰,站在一旁欣赏。边欣赏边在心中赞叹,王爷的拳法精妙,不知他何时能练到此等境界。
申简辰用余光瞥到白风,很快收了拳脚功夫:“今日情形如何?”
白风回道:“送书稿的人今日没来,我跟说话艺人已混熟,他还请我去他家吃饭,让我在他家里等。”
申简辰笑道:“你这小子倒是自来熟,也好,省得待在外面辛苦。今日没等到也正常,明日继续。”
白风回道:“是,王爷,我伺候您休息吧?”
申简辰没有困意:“随我去高台上看看。”
主仆二人出了主屋,来到高台之上。文渊屋内的灯还亮着,他应该是在秉烛夜读。这家伙不考功名,为何还如此辛苦?很快申简辰找到答案,宋代不像他经历过的时代,没有那么多现代化的娱乐设施,宋人在家里,读书应该是最佳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申简辰借着月色朝神柳处望去,月亮比刚来幽林别居时圆了不少,可离真正的圆满还差些意思。远处的神柳安详地矗立着,山影的衬托之下,显得极其渺小,在申简辰的内心却无比高大。
他带着对千里寻的爱来到陌生的时代,神柳是他对千里寻爱情的见证。尽管他们穿越前在神柳之下只有对决,可那对决对申简辰来讲,每一招每一式都饱含着爱意。
千里寻穿越而来也许成为才子,申简辰对神柳又充满埋怨,为何要将自己的感情硬生生毁掉?
白风见王爷默不作声地眺望远处,他总觉得需要说些什么:“王爷,今日说话艺人对我讲,送书稿的人看着不像城里人,像乡下人,您要找的人会不会住在乡下?”
“乡下?”申简辰像是自问,心中思忖,也许千里寻真的穿越成为落魄书生,身边又怎能有衣着好一些的下人?他决定明日去东仁街走一趟,“回去吧。”
……
东仁街很好找,乔家的车夫知道那地方,天亮后载着申简辰向城里而去。
乔文仙不想出去,窝在屋里,舔舐着朱淑真的痛苦。申简辰很能理解文渊,就像他自己一样,知道千里寻有可能穿越成为落魄文人时,心里既担忧又难过。
乔梦容倒是主动要求跟着,申简辰没有答应。东仁街是落魄书生聚集之地,肯定男子居多,梦容跟着有诸多不便。乔梦容面对哥哥的拒绝没有多说什么,她已知道哥哥找的朋友是位男子,没有必要太担忧。
一进城里,白风跳下马车,直奔西三胡同,他又要开始一天的任务。马车载着申简辰穿过闹市,朝东拐去,越往东走,百姓居住的环境越差。
马车停在一个路口,车夫说:“申公子,这里就是东仁街,街道太窄,马车进不去,需要步行。”
申简辰下了马车,吩咐道:“你在这里候着。”
东仁街确实狭窄,街道两旁是破烂的房屋,地上有各种垃圾和污水,时不时传来酸臭的味道。
申简辰发现竟也有孩子和妇女。
孩子们在垃圾中玩耍,一个个手上和脸上脏兮兮的。妇女坐在房屋的门口,衣着和打扮与乔梦容、苗知瑜相去甚远。她们目光呆滞,缺乏生气,身着粗布衣裳,头发随意绾着发髻,没有任何发饰,脸上的皮肤粗糙,看不到脂粉的痕迹。
时不时有落魄文人从身边经过,低首垂眉,怀抱书稿,衣衫破旧。
申简辰一阵心酸,拦住过路的一位文人:“这位兄台,此处可有一位叫千里寻的文人?”
那人摇摇头:“没听说过。”
申简辰又去问坐在街旁做针线活的妇女:“大姐,这里有没有一位叫千里寻的人?”
妇女抬眼看了一下,没有说话,继续做针线活。
一群孩子跑过来,一个孩子说:“哥哥,你穿得这么好,一定很有钱,能不能给我们买糖吃?”
申简辰想到一个办法,对孩子们说:“如果你们帮哥哥找到叫千里寻的人,我就给你们买很多好吃的。”
那孩子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哥哥在路口等你们,找到后到路口找我。”
申简辰说完,孩子们一哄而散。他回到路口,给车夫一块碎银,让他去买些糖果和零食。
车夫很快买好,整整两个大纸袋,在马车上放好。孩子们还没过来,申简辰先上马车,坐在里面假寐一会儿养养心神。
终于听到孩子们的声音:“哥哥在哪里?”
申简辰立刻从马车里出来:“可打听到?”
孩子说:“打听到了,有个叫千离循的人。”
申简辰既高兴又失落,让车夫把糖果和零食给孩子们分了。孩子们很开心,像过年一样。大一些的孩子装好糖果,拉起申简辰:“哥哥,我带你过去找他。”
申简辰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向东仁街里面走。走了不多久,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孩子说:“哥哥,人就住这里。”孩子上前用拳头砸了两下门。
开门的是位怀抱婴儿的女子,看到是群孩子,生气道:“谁让你们乱敲我家门?”
孩子们哄闹着跑开。
申简辰上前问:“请问千里寻是不是住这里?”
女子将申简辰上下瞧了瞧,向里面喊道:“老千!有人找你!”
只见一位男子从屋里出来,一脸文气,大约已近而立之年,手里捧本书:“谁啊!”
女子骂道:“就知道整日捧着书看!能看出什么来?还不如出去做些小买卖,养活我们娘俩!”
男子说:“有外人在,你就少说两句。”
申简辰走进院内,盯着男子:“你是千里寻?”
男子说:“鄙人正是千离循,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听到肯定的答复,申简辰已忍不住,任由情感迸发,上前一把抱住男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男子非常诧异:“可我并不认识公子。”
申简辰依然紧紧抱住男子:“我是申简辰,是神柳把我和你带到这里,没想到你成现在这样,连孩子和老婆都有了。”
男子更加纳闷,推开申简辰:“你别抱着我,怪别扭的,你说你是申简辰,可我并不认识你,什么神柳?你说的话我都不明白。”
申简辰被对方这么一推,立刻清醒许多。他穿越而来成为赵朴,千里寻穿越而来怎可能还叫千里寻?哪有这么巧的事?可说话艺人明明也知道千里寻?
“你可是到西三胡同,给说话艺人供书稿的千里寻?”
“我从未写过话本,不过倒有此打算,只是还未实施。”
“你的名字怎么写?”
“千军万马的千,背井离乡的离,循规蹈矩的循。”
原来不是千里寻,只是与她的名字发音相似而已。申简辰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我认错人,不好意思,打扰。”
他从身上掏出一两银子:“打扰半天,不成敬意,银子请收下。”
女人立刻上前接了:“谢谢公子,公子一看就是又有钱心又好的人。”
申简辰轻松之余又有些许失落,他决定以后不再瞎胡找,否则又会闹出笑话。还是好好盯住西三胡同,毕竟说话艺人所说的内容来自千里寻的小说,人的名字可以凑巧相似,话本的内容绝不可能这么凑巧。
白风在说话艺人家里等得无聊,肚子又饿,出去找一家面摊,要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条吃了,付完钱,摸摸肚子很是惬意,又往西三胡同拐去。刚到胡同口,与苦蕨擦肩而过。白风并未当回事,走到说话艺人家门口,敲开门。开门的正是说话艺人:“送书稿的人来过了,刚走。”
“长什么样?”
“还是以前那人,黑黑的,壮壮的,个头不高。”
“叫什么名字?”
“不都告诉过你吗?人家不透露姓名,别耽误时间,快去追吧。”
白风一溜烟跑掉,迅速判断应该是与他擦肩而过之人,便朝出城的方向追去。
街市上人太多,不好辨认。白风一边快走,一边仔细观察,终于盯到一个壮实的背影。他冲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臂膀:“喂,你是不是刚才给西三胡同说话艺人送手稿的人?”
被白风拽住的正是苦蕨,他虽身强力壮,拽他的小子力气比他还大,一时甩不开:“凭什么抓住我?”
白风将苦蕨拽到一旁人少的地方,依然不松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完问题我就放你走。”
苦蕨向来不会骗人,可老东家叮嘱过,不能暴露她的身份。至于原因,他不甚明白,只知道照做。犹豫了一会儿说:“是我送的。”
白风还是没松开手:“既然是你,辛苦跟我走一趟。”
苦蕨被拽到租售马车之地,白风叫了辆马车,又把他拽到车上:“放心,我是好人,不会害你,带你见个人,问完话就放你走。”
苦蕨很害怕,他虽笨,自我保护的意识还是有的,努力想着逃跑的办法。
他发现马车出了城,更加害怕,担心自己是被盗贼所擒,不能再坐以待毙,还是赶快想办法逃走。他瞅瞅白风:“小爷,我想撒尿,憋得不行。”
“你该不会想逃走吧?放心,我是好人,不会害你。”
苦蕨哪里肯信?继续说:“我真的憋不住,让我下车方便一下。”
白风让车夫把马车停下,两人下了马车走到偏僻处。苦蕨装作解手的样子,见白风一直盯着,很不自在:“小爷,你盯着,我尿不出来,能不能别看我?”
白风认为自己站在旁边,对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便看向一边。谁知他刚扭过头,苦蕨立刻撒腿跑开,跑得飞快。
白风立马追上去,苦蕨加快速度。两人跑到大路上,眼看就要追上苦蕨,过来一辆马车停下,把苦蕨接了上去。那马车疾驰向前,白风只好拐回,跳上马车,吩咐车夫加快速度跟上。
原来苦蕨上的马车正好是村长到城里办事乘坐的,见苦蕨被人追赶,以为他遇到坏人,顺手帮了一把。
苦蕨上车后,感谢不已,总算捡回一条小命。村长叮嘱他:“听说最近城外有伙盗贼,出门还是要小心。”苦蕨点头答应着。
白风一直跟紧前面的马车,直到马车进入竹林。白风向车夫打听:“竹林里有人住?”
车夫回道:“里面有个村子,村里人以竹林为生。”
“就一个村子吗?”
“就一个,刚才的马车应该是村子里的。”
白风心想,既然只有一个村子,找起来应该容易。今日总算有进展,以后不用再到西三胡同守着,还是赶紧回去向王爷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