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里，龙本就变化多端，那个少年很可能是另一条恶龙变的。”对面一位男生顺着富二代的话说出自己的看法，“‘屠’本来就是恶龙的行为方式，人与人之间怎么会靠‘屠’来解决问题。但在一个以权、利为最高信仰的民族里，只要尝到腥味，谁会不变成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的恶龙？都是一样的物种，唯一的区别只在有人有机会变龙，有人没有。”有些过激却其心可鉴的言辞让现场一片安静，像打开了一部探照灯，照出的不一定是恶龙，却是人们心底真实的信，“没机会的时候他们奴性十足，即便嘴上不满，其实对不公、暴政、谎言的忍耐度举世无双，他们只求欲望的满足，为得偿所欲。他们只有伪装成志气的欲求、伪装成勇气的肆无忌惮，没有骨气更没有真正的勇气，满足不了时无论如何也要留得青山在，说不定哪天时来运转就翻盘了呢？所以他们信奉‘好死不如赖活’，所以他们看到不公和暴政落到别人头上就看热闹，落到自己头上就认命。吃不到肉时喊几句公平、正义，也是为了怂恿别人出头，自己好坐收渔利。一旦吃到肉，哪怕一口汤，便立马收声，闷头吃喝去了，除非接着喊能换到更多肉。阴沟里没人是傻子，喊着喊着大家便有了默契。要是恰巧遇到权力场有了裂隙，变龙就有了机会，于是所谓‘屠龙少年’就登场了；要是无隙可乘，那就一切照旧。”这话已经大大超出富二代的原意，他有些意外，却挺欣赏这个男生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见地，“先生说60年前这样，我想30年前也是吧，这里几千年来的每次轮回，虽然时代不同唱的调不同，但内里都异曲同工。”看年纪，他肯定没30，但说话间对堡垒之民品性的直透却让长者们感觉他也一样经历了那个年代，甚至千年来的每一次轮回。
30年前，同类的伤疤在国人心里好的更快，他们早已忘了北方邻居惨败带来的震撼，靠专制权力天然无下限的所谓权术，识时务地一改原先对东方的“战狮”嘴脸，又一次让东方略微松绑，经济上终于再次缓过气来，人们很快也忘了正是专制权力造成的此前这场经济崩溃，对东西方巨大差距短暂的一丝清醒也慢慢随之而去，随着经济复苏，堡垒之民又埋头只顾赚钱，娱乐业回潮，噪声喧哗，很快淹没了新思想传播宪政、法治、平等、主权在民…的声音。对绝大多数堡垒之民来说，只要有点肉吃有点汤喝，别的就都当戏看，图个乐，仅此而已。
“其实60年前那场战争给这里的教训还是很深的，如果不是吸取了这些教训，也许就不会有30年后的战争。”疑似新闻专业那位教书先生接过了话，“当然吸取教训的不是普罗大众，是统治集团。不得不说，在统治术、驭民术方面我们自古以来就是最高端的。看到北方邻居惨败，自己科技、经济命脉被东方拿捏，他们重新开始所谓‘韬光养晦’，不再以‘战狮’示人四处树敌，而是放低身段，和东方搞好关系，尽可能争取实惠和技术，专心养精蓄锐，提升手中掌握的权力和资源。对内逐渐转化为更深度更精密的‘后台管控’模式，让出容易引人注目、吸引火力的前台，让别人上去唱戏，在保证绝对权力的前提下放开禁脔外一定空间让各种社会、经济实体生长博弈，自己不断加深、完善真正掌控国家社会的后台体系，更好更多更精准地坐庄抽成、伺机收割实体长出的果实，这里统治集团的权力本就是不受限的，在‘只做不说’与‘只说不做’以及‘怎么说’、‘怎么做’之间集运动员、裁判员、立法者于一身的权力有近乎无限的操作空间；权力中枢可以监控管制一切，而自身却不受任何监控管制，可以让手中掌控的灯光照出任何人的底细，却没有人能照它的底细，凡此种种让它在这里处于绝对优势地位。重心转入‘后台管控’则让这种绝对优势地位直观上在大众眼中隐形，不像过去时不时站上前台，让各种矛盾指向自己，由此绝对优势更加绝对。”
年纪相仿的那位企业主也许比别人更有体会，“从那以后权力豢养的枪手、白手套、御用专家、倒钩之类隐藏的更深，手段更隐蔽，引导、挑动矛盾，让民间企业在前台吸引火力，利用自己绝对权力下单向透明的绝对优势只让民众看到企业的不是，不让民众看到很多事情其实不是企业想如此，是在权力本位搭建的那套地基上企业不得不如此…”虽然义愤，但商人的谨慎还是让他欲言又止，不再说的更具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