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兮虽未经男女之事，见陶信笑得古怪，也大致明白这“天地和合大乐丸”是做什么用的，登时脸微红，默不作声。
小叶儿却依然好奇，打着手语问：“什么是房中之事？”
言兮将她手打落，道：“小孩家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挑些你喜欢的，不然可一样不给你留了！”
又对陶信道：“这些东西我用不着，你还是收起来吧。”
陶信自觉失礼，讪讪地笑道：“也是，我听闻姑娘要嫁的乃是现下风头正盛的杨总兵，杨总兵少年将军，身强体健，自然不用这些药物来增益。”
眼见并无他事，陶信将所需备置的商品用册子记下，而后收好箱子，与言兮拜别而去。
之后的几日过得波澜不惊，只张明偶来与她商议置办嫁妆之事，询问是否要再增添些，若是空闲些，便坐下与她说说话。
“你和仲陵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脾气和性情最是对口了。没想到转眼间你们就这么大了，就要成亲了，咱们府里再也没比这更大的喜事了。”张明摇头唏嘘道：“等你搬出去后，这园子就更冷清了。唉，咱们太师府也就外面看着热闹，每常太师得了病要静养，府里上下大家气都不敢喘大了，太过沉闷死寂了，反而不好。”
言兮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问道：“义父近来身体如何了，夜里还常咳嗽吗？”
“还是老样子，近来咳的算少的。反正御医太医来看了几波，也就让温养着，不要太过劳心劳神。”张明慨叹道：“其实太师几次与我论及，都有归养之意，只是朝中良才虽多，可堪大任者却少，且太子根基未稳，行事率直，他放心不下。”
言兮垂眼凝思，喃喃道：“若我定下亲事，日后必不能再伴驾。”又抬眸望向张明，“不然，我还能……”
张明打断她道：“太师这边横竖有我，不会有事的。以后你和仲陵只管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必再想其他了。”
他又笑道：“反正只要在京城，太师府就是你的娘家。便是出嫁了，也要记得常来看看我，陪太师说说话。”
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轨道中，有条不紊地走着，似乎都在预示着好事将近。
嫁给心念的少年恋人，远离宫廷的是非纷争，从此在家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大约便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了。
言兮如此想着。
因为平淡既是幸福，所以连等待也是美好的，而这份美好最终停在仲陵上门的那天。
他是匆匆而来的，却不是想象中兴奋与期待，而是沉闷乃至愀然的。
看到他的神情，言兮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安的预感在心头弥散开，却依然照旧请坐看茶。
“言兮。”仲陵才刚坐下便开口，却不是提亲，“我问你，孙叔叔死的那日，你是不是去看过他？”
“嗯。”
言兮见茶壶只有半壶了，给他斟完茶，便转身向红泥炉上的茶釜添水。
“那你可见到……或者，孙叔叔给你看过什么？”仲陵问。
茶釜中的水是滚烫的，言兮被热气所灼，手略抖了抖，差点没拿稳茶壶。
片刻后，她将添满水的茶壶稳稳当当地放在桌上，然后平静地直视仲陵的目光。
“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吧。”
“马叔叔说，孙叔叔手上有一份殷家军联名的血书，记载了……当年殷晗将军一案的真相。但这份血书孙叔叔从不让他看，给藏起来。料理完孙叔叔的后事，他把住的地方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份血书。”
“所以，他怀疑是我拿了。”言兮语气依旧冷静。
仲陵听她如此说，忽而觉得自己未免像是兴师问罪，便软下语气，温声道：“不是怀疑，只是想问你是否见过，因他后来想了想，孙叔叔当时似乎是故意支走他，留下你单独和他说话。你若是没有见过，便说没有，我也好回复他。”
“我见过。”言兮道：“孙固确实是故意支走马英，将血书私下交给我。”
说完，她垂下眼眸——该来的避不了，终究无法瞒他一辈子。
“什么——”仲陵惊异道：“为何你没有告诉我？”
“那你知道为何他要支走马英交给我吗？”言兮吸了口气，让语气尽量平缓，“因为他要我交给你，他要你出头，他在害你！”
仲陵望着言兮，目光从一开始的诧异转为不解，“你怎会这样想？不说孙叔叔对我恩重如山，便是一般为了道义，为前人沉冤昭雪，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我们也该当仁不让！”
言兮忽而笑了一声：“若是当仁不让，他为何要瞒这么多年，直到濒死时才拿出来，还要瞒着马英交给你一个不相干之人？他对你恩重，说到底是把你当成一枚棋子在培养。”
仲陵几乎不可置信第看着她，看到她冷静得近乎冷漠的神情，竟恍惚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她。
“我原以为你只是因为当年的事，对他们有心结，没想到你会这么想他们。孙叔叔他们因为没有职衔，人微言轻，所以想要我在御前牵个头，这是人之常情，便是他不提，我也会这么做。此次马叔叔找我，只是想知道血书的下落，想要拼上自己的性命博一次，为殷将军正名。”
“若他真只想自己出头而不牵连你，这么久了，为何不私下问我，却要将这事透露给你？”言兮冷冷地道：“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你知道了这件事后，绝不会坐视不理。”
看到言兮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仲陵的惊诧不解中，又生出一丝丝愠怒。
他抿了抿唇，压住情绪道：“我不想和你争论，你把血书交出来，之后如何是我的选择。”
“没有血书了。”
“什么意思？”
“那东西已经被我烧了。”
“什么……”仲陵霍然起身，惊怒之下，声色严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