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四口旧木箱,已悉数堆于庭院之中。
这其中,有一百四十五口,装的乃是青花瓷器、陶器;八十七口,则为玉石翡翠之类;另有九十八口,是各类佛像、金银法器、漆器、古玩等;还有四十七口为苏绣、蜀锦;余下那二百三十二口,分别装着古代名家之字画……
此次行动,缪易真准备得甚为充分,不仅抄录下了当年的那份宝物的名册,还特意自京城带来了两名鉴宝大师。
遗憾的是,经那两名大师鉴定之后,判定的结果为:没有一件,乃是当年缴获自唐门之物。
缪易真面色发青,恨恨得将身前的一只木箱踢翻,字画滚了一地。
他兀自不肯甘心,亲自下至宝库之中。
四壁燃着儿臂粗细的松油巨烛,将地下宝库照得宛似白昼。
宝库中之物,已然被搬得空空如也。
他来回跺了几步,细细观察四壁。
大门那面墙,乃是人工砌成的花岗岩墙体;其余三面,俱为石壁,壁上凿痕累累,显然乃是当年作业之时所留下的。
他借过许锦山的铁扇,在各面石壁之上逐一敲打,声响瓷实。
“大人,听这声响,……似乎并无隔室?”许锦山也在仔细倾听,在接过缪易真递来的铁扇之时,轻声道。
“恩。是啊。”缪易真神情沮丧,摇首道:“锦山,咱们上当啦!……都怪本官,太为冒失啦!……唉,这头一阵,咱们便输啦!”
“真真可恶之极!”许锦山忿忿道:“大人,属下认为……不如还是严刑拷打罢!……就不信了,他南宫老儿真能扛得住!还不从实招来?!”
缪易真摆手道:“不可。……无凭无据的,咱们可不能这么做!”
“可是……”许锦山焦急满面,“……大人,那该怎么办才好?”
缪易真沉吟片刻,微笑道:“锦山,其实你这法子,也不无道理。……只不过,本官还得再好好想想!……咱们先上去罢!”
南宫黄杏见缪大人一行出来,忙快步迎上前去,见礼道:“大人,草民已吩咐过,得一件不剩地搬出来,不假罢?”
缪易真喵了他一眼,淡淡得“嗯”了一声。
南宫黄杏试探道:“不知那些箱中之物,大人您可已过目?”
缪易真别过脸去,又“嗯”了一声,面色一沉。
“大人,这回您该相信草民之言了罢?”南宫黄杏微笑道:“那些玩意儿,的的确确,可都是我南宫家历代所积存之物哩。”
缪易真觉得他那笑容既有嘲弄之意,又有得意之色,心下恚怒;可如今的局势,已然一败涂地,当下只得隐忍,便拍拍他肩膀,强笑道:“本官误信窦行空老贼之言,此行真是打搅,还望南宫庄主海涵!”
“哪里哪里!大人言重,折煞草民啦!”
南宫黄杏笑嘻嘻的道:“大人,您这可是在执行公务,草民理解,理解得很!……时候也不早啦,草民已在西厅略备薄酒,务请各位大人赏脸……”
“不必啦!”缪易真摆手打断,“多谢南宫庄主一番盛情!……本官尚有要事,就不叨扰啦!”
说到这儿,向众属下一挥手,沉声道:“咱们走!”
南宫黄杏也不强留,只是目送着一行出了庄门,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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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易真一行刚出得庄门,忽闻蹄声隆隆,但见一乘四马拉拽的大马车,迳往山庄驶来;马车之后,紧跟着一大群骑马的随从。
这辆马车气派非凡。整座车身俱为金黄色,黄帘低垂,上绣五爪金龙。两名神气的红衣家丁,骑着神骏的白马在前开道。
“不好!是王爷驾到!”
缪易真神色一变,忙行半跪礼;其余锦衣卫俱拜伏在地。
马车到得石桥之上,缓缓停下。那两名红衣家丁早滚身下马,其中一人忙去打起垂帘。
轻咳声中,一名肤色白净的蟒袍中年款款下车。
此人头戴九旒冕,袍绣九蟒,配金镶玉团龙嵌宝石玉带,个头虽不算高,可气度非凡,浑身上下,洋溢着孤傲且盛气凌人之气。
南宫黄杏闻讯,早率领族人迎出,拜伏于庄门之前。一时之间,庄内庄外,俱跪得黑压压一大片。
“都给本王起来罢!”
崇王微扬下巴,昂首阔步迳往庄门走去。那两名红衣家丁忙护于左右;缪易真与南宫黄杏,均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崇王进了庄,忽然回过头来,冷着脸道:“缪大人,你说巧不巧!本王可真没想到,你居然也在这哩!”
“回王爷:因下官奉圣上之命,调查当年那批赈灾财物失劫一案……”
“你所说的,是哪一批赈灾财物呀?”
“回王爷:便是三十年前,缴获自唐门的那一批。”
崇王淡淡得“哦”了一声,追问到:“那你查到了么?”
缪易真摇摇头,轻喟道:“惭愧得紧,还没呢!”
“哦。”
崇王转过头去,看看喷泉池畔那堆木箱,冷笑道:“缪大人,你可是怀疑:当年失劫的那批财物,乃是他们南宫家所为呀?”
“回王爷: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南宫家,的的确确有重大嫌疑!”
“哦?重大嫌疑?!”
崇王怪怪的笑笑,指着那堆木箱问:“南宫庄主,这些木箱是干什么的?”
南宫黄杏满面堆笑,道:“回王爷:这些东西,乃是我南宫家历代积存下来之物,不过是些古玩字画之类的玩意儿。”
“是麽?”崇王面露狐疑之色,“南宫庄主,那你为何要将它们堆在这儿呢?”
“回王爷:为了配合缪大人,草民便将之悉数搬将出来,方便缪大人一一查验。”
“原来如此。”崇王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转首望着缪易真,微笑道:“缪大人,不知这些木箱之中,可有贼赃呀?”
缪易真面色铁青,轻声道:“回王爷:没有。一件也没有。”
崇王闻言面色陡然一寒,冷笑道:“缪易真,你可真有本事呀!”
缪易真垂下头去,哪还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