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起身,互相搀扶,一路弯腰下山,还必须查探护国天军的行踪。
终于到了山脚下,一人宝剑一人绸缎,二人起身向东南飞行。
暮染云带着李霜怀回到舍香小筑,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从一个寒玉匣中取出一枚银针。霜怀的左臂伤口已经愈合。她将粉络风铃草捣碎,然后加入紫色昙花的精油,最后涂抹在霜怀左臂之上。
李霜怀想摸一摸左臂上的草药,被暮染云伸手拦住,她生了一脸气,呵斥道:“休要胡来,万一弄破了伤口,我便不再搭理。”
“你对我真好,居然亲自给我上药。”
闻言,暮染云脸颊微微一热一红,回话道:“雪崩发生的时候,你不也是不顾自己性命保护了我。那时的你,对我亦是好。再说这般困难的缝合,只有我能做得了。”
“还有……”
“还有我与染云,早就郎情妾意,对吧!”
霜怀不忘调皮,继续调侃道:“哎呀,那是。天下谁不知舍香小筑庄主暮染云一双巧手,别说是缝合,即便是断臂再生,也难不倒她。”
“莫要胡言,赶紧好好休息。”
言罢,暮染云拉上床帘,提着药箱匆匆转身离去。
第二日清晨,冬日的暖阳将金光斜照入窗,一地斑驳,像是匍匐一地安静的碎蝶。
暮染云推门而入,直接步至床前,替熟睡中的李霜怀用丝帕擦去左臂上的药。药草带着他左臂的死皮腐肉,统统被拭去。一股灼烈的疼痛将李霜怀从冬梦中泼醒。
他吓了一跳,尽力抬头,询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一块沾有灵药的布,看把你吓得。”
“这药布是哪里来的,不会又是暮庄主一时恼怒,活剥下来魔道之人的吧。”
知晓李霜怀有意逗她,暮染云微微一笑,随即回话调侃道:“李公子真可谓少见世面,这药布自然是我亲手做的。不过,也可能是好人的。我忘了,只因舍香小筑并非与那青峦宗一般,乃正道名门。”
“霜怀,你这对老眼啊,快花了。你给我少贫嘴,再啰嗦,我将你右臂上的皮肤也割下来。”
她将药布来回擦拭着李霜怀左臂的伤口,然后用银针天蚕丝缝制,最后剪掉多余的丝线。
李霜怀也不敢多言,只是好奇地询问:“我再多问一句,暮庄主。”
“问吧。”
“在下左臂是不是最难医治?”
呵呵一笑,暮染云以左手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而后回话道:“李公子,若是难医治,那你我东北极寒之地一行,是为了什么?你左臂的魔息已经被完全去除。”
“不过有一说一,还好只是擦伤,如果是戳伤,伤到了经脉骨头,那么大罗神仙亦无医治的法子。”
看着暮染云凝重的神色,李霜怀亦是不敢询问。
忽然间,他仿佛有着一股莫名的情愫流淌于心间,他静静地以一对秀眉圆眼看着暮染云。那般仔细的样子,若不是一庄之主,男人必将趋之若鹜。
江湖地位,人间情义总是被所谓的江湖地位搅翻不堪。
约莫半个时辰后,暮染云让霜怀服下一颗红色药丸,并附言是活血化瘀。然后又将一颗紫色丹药揉碎成粉,纷纷撒落在李霜怀的左臂上,最后在他的左臂上一圈圈包裹雪白的纱布。
鸟鸣起身,烛息卧榻。日月交替,光辉洗尽岁月铅华。
中间,暮染云每日派侍女前来送食,而暮染云却单来几次,询问李霜怀的身体可好。
半个月以后,暮染云帮霜怀解开包裹的纱布,然后让他照照铜镜。李霜怀万分惊讶,他的脸和左臂和以前简直一摸一样。
整整一年半,整整一年半。因为这张脸上的伤疤,我不知受了多少讥讽与嘲笑,嫌弃与谩骂。想着想着,李霜怀流下了眼泪。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嘴唇不住颤抖,泪水始终未干。
而现在左臂也和以前一样,活动自如,他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暮染云。
世人皆是以相貌嘲弄别人,夸赞别人,从来不问问别人内心,到底需要什么。
看着铜镜中李霜怀激动无法言语的脸,暮染云顿时明白了许多。
“霜怀,你既然把我当成爱人,那么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但是现在不能说是何事,因为现在说了。可能你将来反悔。”
有些人一诺千金,有些人过烟云烟。是是非非之后,承诺有时就是那般毫无轻重。
虽不知何事,但霜怀点头允诺。
在舍香小筑调养的日子里,李霜怀每日在阁楼后院练剑和修炼术法,天霜剑诀已经练至第五层,生死相忘。
在青峦宗所学的各种法术,也有所突破。最关键的是,在幻境中领悟到的剑法,阴阳变换,两仪剑法这个名字不好听,正愁眉苦脸。他感慨道:“这套剑法,忽明忽暗,阴阳相生相换,该取个什么名字?”
“那就取名,太合剑法吧。只是你要达到天阶修为才能修炼,不然容易灵力枯竭。”
闻言,霜怀转身,看见暮染云笑容可掬,缓缓走近。
正好梦忆芳也赶来,看到暮染云与霜怀在一起有说有笑,不免心中万分失落,向后退了几步,泪水滴了下来,又转身离去。
暮染云把梦忆芳的举动看在眼里。
忆芳与霜怀在蓬莱仙岛上有过一段共患难之交情,想必此时的她也对霜怀颇有难舍难分之情。
人嫉妒人,不免日夜煎熬;天嫉妒人,难免狂风骤雨。在百般无奈之下,嫉妒也许是一桌艳美的酒宴,伤心又高兴。
暮染云又转头,询问道:“霜怀,你右侧肩膀上的古剑印记到底怎么回事。”
正当李霜怀在暮染云与梦忆芳之间,难以拉扯之时,忽然被暮染云之询问打断,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他缓缓回应道:“这古剑印记,是我自出生便有,具体为什么我亦是不清楚。”
“但一位前辈告知于我,印记里封印着荒古之力。”
“我知晓荒古之力乃天地初开之时,蕴含的灵力。此灵力乃是玄阶以上之人方才拥有。真是万万未料到,你还拥有这般奇遇。”
“这个古剑印记应该被封印着,所散发出来的本身是荒古气息,虽说万中无一,但是荒古气息中先天蕴含着魔道气息。霜怀,我希望你以后走正途,千万别和魔教有瓜葛。”
霜怀也有一事相问:“上一次正魔大战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只听师父言语过几句。师父告知于我,当年魔教与正道门派在玉女峰大战接近半月,死伤无数。最后魔教战败,魔教教主今朝笑与其夫人楚萍依双双坠崖自尽。”
“今朝笑术法奇高,当时号称天下双杰之一。”
“天下双杰,那另一人为谁?”
“另一人不知。”
另一人不知?还有这等偶然。今朝笑与那位躲在暗处的高人,想必有着许多故事。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年轻一辈哪会悉数记得。然而霜怀要找寻自己的身世,人烟渺茫。
人烟渺茫,寻到又会怎样?怕来之汹汹而多愁善感。心,毕竟是人心。
在舍香小筑待的日子够长了,李霜怀要走。在大厅里见到了熟人,准备告别。然而此时暮染云道出:“朝廷的庆王想要请你去王府做客。”
内心十分生气,孤傲再上心头。霜怀抬手一指暮染云,冷冷回话道:“舍香小筑怎么与朝廷有来往,朝廷一向想吞并各门各派,一统天下。想不到舍香小筑会成为朝廷鹰犬!”
“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还论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李霜怀,你太过高看自己了!”
忽然,一个人上楼走进大厅,就是戴着银制面具身着红袍的青年男人。
他面具背后的双眼,淡淡地看着李霜怀。
“是你?原来你是朝廷之人。”
“是我,你又能怎样?”
“我与你无话可谈!”
“呵呵,我无所谓。我要告知你,其实,暮庄主也有那颇多无奈。舍香小筑本来属于小门派,比不上天河剑宗,儒门,佛门等大门派。庆王拉拢她们,是保护她们。“
“避免舍香小筑有朝一日在正魔大战中全军覆灭。”
李霜怀哈哈大笑道:“所谓拉拢,恐怕是威逼利诱罢了。我是不会加入庆王的幕僚当中。”
红袍面具男冷冷地哼了一声,回应道:“李霜怀,你独自一人能做成什么,在天河剑宗时常受到欺辱的日子好过吗。”
眉头一皱,李霜怀顿时阴沉下脸,立即反驳:“天河剑宗我有恩人,江湖上我也不缺朋友,如果真有一日正魔大战,恐怕是庆王最想看到的。可惜,庆王不会如愿以偿,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当即三人陷入冰局,红袍青年全身灵力鼓掌,大厅内一切可移之物纷纷颤动起来。
“别逼我出手,庆王得不到的东西,会死。你若心意已决,我倒是不会勉强,只能送你一程。”
“哼,恐怕死在你手里之人,不计其数。但是我偏偏不信邪,也无所畏惧。”
此时的李霜怀,经过蓬莱仙岛一行,实力有了很大提升,已达人阶中期。但是他自己心知肚明,若要与红袍青年开战,必输。红袍青年能够杀死易吉居士,可谓修为令人恐惧。
毫无疑问必输,但心意已诀必然。
大厅地上结满了一层冰霜,窗外飘进了徐徐雪花。而暮染云有些难以退让,眉头紧皱,眼神在二人之间游弋。若是眼前二人在这里打起来,空拍舍香小筑也毁于一旦。
此刻,自己既怔怔地看着李霜怀,也怔怔地看着红袍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