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姑娘觉得可能吗？”
苏绾绾道。
“不可能。”
陆令仪摇头。
是啊，不管是执念，信仰，还是志向，一旦怀在了心里，就难再转圜。
苏绾绾暗暗叹了一声，她在想，她能坚持多久？
如果有朝一日，曾经那些真的都被捅穿了，她将如何面对他？她应该接受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违心的继续与他站在一起么？
她真的能够坦然的接受他的道路，与他一同走下去么？
她承认她爱他，但她不认可他手上沾过的那些无辜的鲜血。
“绾绾，记得我的话。”
陆令仪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与明廷好好的在一起。”
“好。”
紫宸殿
“姑娘家开玩笑”，姬渊慢悠悠的拨开茶叶，“值得你这么大阵仗。北凉王女远道而来，你这么对她，不怕得罪了北凉王，给你父亲添堵吗。”
顾明廷斜躺在坐榻上，语气慵懒，“王无能，王女无知，这区区北凉不过如一层薄纸，一捅就破了。若不是皇上仁慈，不肯叫我父亲出兵，我堂堂大燕还需忍了这蛮夷么？”
“朕说你想的太简单”，姬渊笑道，“北凉还不至无人。”
“皇上是担心兰墨寒，这个臣明白”，顾明廷勾起嘴角，“皇上又不想出兵，又要叫我父亲在那里空守。又怕兰墨寒从背后偷袭，又要送他粮食。皇上的想法，真非一般人能够揣测。”
姬渊，“你若坐在朕这个位置。”
“皇上言重了”，顾明廷适时打断了他的话，“臣不敢。”
“今日朕非皇上，你也非世子”,姬渊看了他一眼，“你我就像幼时话平常罢了。朕还记得幼时先皇对你的喜爱，那年定北侯带你入宫，在御书房等待先皇议事。你偷偷离开，就在宫里贪玩迷了路。”
顾明廷淡淡一笑，“是先皇找到臣，将臣还给了父亲。”
“先皇从不掩饰对你的喜爱”，姬渊又道，“他说你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孩子，甚至还想收你做义子。若不是定北侯与众大臣都反对了，或许朕还真的能多了你这个兄弟。”
“你虽有几年都在云中郡，好歹后来与你父亲相处的很好了。当时朕与你的处境都差不多，朕从小在东宫学习，先皇除了检查朕的功课，从不过问其他。”
“朕与先皇的一些想法，也是不同的。”
“臣相信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燕”，顾明廷道，“但逆天而为非明智之举。臣望皇上看清形势，不要做出后悔的决定。”
“你看你”，姬渊笑了笑，“从前不管你，以为你只会吃喝玩乐，原来政事上你还是有觉悟的。今日朕叫你来，也有正事。”
庭绾轩
“这么晚了还在忙，不知我还算不算迟来？”
是林止。
“不迟”，苏绾绾抬头，她微微一笑，烛光照出了她的些许疲色。
“恭喜。”
林止递出红包，真诚的道贺。
“谢谢。”
苏绾绾收下了，放下账本先招待人。
今日庭绾轩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苏绾绾吩咐留下来的。一些是留着给自己垫肚子，一些是留给顾明廷的。
林止来了，自然要拿出来招待人家。
“这是奶茶？”
林止道。
“嗯，尝尝。”
苏绾绾点头。
“行军西北时喝过当地的”，林止突然忆上心头，“不想还能在皇城见到。”
苏绾绾没接话，看着他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点喝。
“喝不惯吗？”
“不是，剩下的我想带走。”
林止道。
苏绾绾，“…”
“那个胡族女子没有半点活下去的想法”，林止缓缓道，“我想，如果让她尝到自己家乡的味道，兴许能好转，你觉得呢？”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风声簌簌，夜色如黑幕笼罩天空。
“将军。”
两个守卫握剑鞠躬。
林止掀开帘子，周围的环境很简单，没什么特别的。
重要的是床上的人。
这是个异域女子，很漂亮。她穿着中原的棉布衣，梳着最普通的发髻，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眼底澄着一潭死水，仿佛被抽去灵魂。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嘴里也被塞了块布。
“今日开始咬舌了。”
林止道。
苏绾绾走了过去。
那女子听见脚步声便转过头了。
“她能听懂中原话罢？”
苏绾绾从床沿坐下，回头问林止。
“能。”
林止道。
女子看着苏绾绾，原本如死水的眸底露出一丝懵懂，不知道她想干嘛。
苏绾绾也认真看她，“我知道被塞着嘴巴很难受，想不想我帮你？”
女子点头。
苏绾绾微微一笑，“那你要答应我，听我说完，再吃了我给你带的食物。听完了，吃完了，若还想寻死，都随你，如何？”
女子眸底生了光轻轻转了转，犹豫了一下，点头了。
林止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苏绾绾将她嘴里的布拿掉，舀了一勺奶茶喂到她嘴边。她愣了一下，竟然热了眼睛流下眼泪，和着眼泪一起将那口奶茶喝下了。
“这是救你的林将军给你带的”，苏绾绾道，“他是大燕的将军，你是胡族人。他有心想让你活下去，你知道吗？”
“丈夫。”
女子道，“死了。”
“什么？”
苏绾绾低下头。
“我的丈夫，他是中原人”，女子又道，“我是胡人的女奴，几年前我被大燕的将军俘虏，按照胡族律法，我要被处死。我的丈夫经过救了我，我嫁给了他，一直住在中原。”
“兰陵？”
苏绾绾道。
“是。”
女子平躺着，命运就像此时束缚住她的绳子，半点由不得她，“兰陵沦陷，胡人开始屠城，我丈夫将我藏起来，他被胡人斩首。我和兰陵的老人，女人，孩子藏在一起，胡人找到我们，他们说只要我们肯投降跟随他们，就不用死。”
“大燕的律法，投降的人都会按叛国处死。我知道大燕援军很快就来到，此时投降，等待援军到来，我们也是个死。与其毫无尊严的死在别人手中，我何不自我了断，起码能获得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