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珌本以为自己没与覃胥正商议，便擅自做主前往北境支援，定会被那家伙好好训斥一番，可没有想到的是，当覃胥正听到高珌主动请缨前往北境之时，他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反而笑着揶揄高珌道：“你这耿直的心思有时也不全是坏事。”
“听胥正的意思，你是支持我去北境的了？”高珌有些奇怪，以往每每自己擅作主张，这家伙都是唉声叹气地善后，可这一次他竟然难得的称赞了自己，尽管覃胥正的话也着实算不上是称赞，不过至少从他的态度可以看出此番北行，他并不反对。
覃胥正抬眼看了看高珌，浅笑着说道：“此番北行于旁人无益，于殿下却有天大的好处。”
“此言何意？我不明白。”高珌今日朝上主动请缨全因心系北境，心系南陈，他并未考虑过利弊，即便是有所考虑，以高珌一个武将的身份，他也清楚这场战役并不简单，可如今，覃胥正却说北境之行于他有天大的好处，按着高珌那简单的心性，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覃胥正本也没打算高珌能想通个中缘由，不过这一次，他倒是破天荒地为高珌解释起来。
“殿下先前便已知晓，关于高颂之事，陛下对你是有所怀疑的。”覃胥正一针见血地说出了高珌心中的担忧。
高珌点头道：“我今日没有第一时间请命也正因如此，大理寺地牢之事犹在眼前，我知道父皇对三皇兄和我都起了疑心，毕竟在诸位兄弟中只有三皇兄与我是同西奴关系最为密切的。我若此时再主动请缨，领兵前往北境，怕父皇又会生出别的疑心。可今日朝上的情形你没见到，众臣一听支援北境，全都沉默不语，但北境眼下形势严峻，一旦北齐的军队顺利过江，攻下乌远城，则我南陈危矣。”
高珌神情严峻，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乌远城被破的景象，可覃胥正却仍旧挂着淡淡的笑，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朝上的情形，可想而知。殿下您要知道，南陈建国不过二十年，朝中的许多官员乃是前梁留下的，这些人既然当初能够背叛前梁，将来便也能够背叛南陈，虽说这里也不乏一些不满梁帝暴虐的有识之士，可人心是最禁不住窥探和试炼的，除了这些人，朝中还有一些世家子弟，这些人更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指望着他们去打一场根本就没有胜算的仗？怎么可能？再说那些武将，若在简家军如日中天之时，你看他们会不会主动请命？如今简家军败落，北境已失凉夜城，说句不好听的，一旦乌远城被破，北齐很可能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武将自然想要保存自己的实力，毕竟一旦乱世开始，谁的手中有兵谁便有可能是下一个王。”
“他们竟已想到这些了？”高珌的眼中泛着怒气。
“殿下不想，可不代表别人也不想。”
“那你还觉得我此次北行是对的？”高珌有些疑惑地对覃胥正问道，毕竟以他方才的分析，这一次驰援北境似乎全无半点好处。
“对别人来说驰援北境确实没有半点好处，不过对殿下便就不一样了。”覃胥正缓缓起身，走到高珌身后，继续说道：“一来，虽说大理寺天牢中殿下已做得很好，可以陛下多疑的性子，说不准哪一天他梦中惊醒，又会觉得高颂之事与殿下有关，可此番殿下主动请缨却可消除陛下疑虑。”
“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懂。”高珌蹙着眉问道：“我前往北境，势必要带兵，如此不是更会引父皇怀疑？”
覃胥正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殿下也不想想，你带的都是什么兵？殿下先前虽曾与北齐一战，可大战过后，你手中却无半点兵权，是也不是？”
高珌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这事说来也确实让高珌很失颜面，从古到今，似他这样大败敌国最终却毫无半点兵权的皇子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殿下再想想，今日陛下给你的又都是什么兵？鸿途军，宋家军，还有南郊皇家的坤字军，即便再加上北境的简家军，殿下细想，又有哪一支军队是真的归殿下挟制的？”
闻覃胥正之言，高珌不由得苦笑一下，“我明白你话中之意，鸿途军乃是王毅统领，宋家军则是宋景舒的，而坤字军更是直属皇权，即便是北境所剩无几的简家军，没了简威，他们忠心的也只是副将俞珲。可既然如此，难道父皇就不担心我无法趋势这支东拼西凑的杂牌军吗？”
覃胥正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他并未直言，只是心中默默想着：高霍不是不担心，而是不在意，对于高霍来说，你本就是众皇子中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此战无人，派你前去北境也不过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高珌见覃胥正良久不语，微微转头，问道：“你在想什么？”
覃胥正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方才殿下说陛下难道不担心你会无法趋势这支军队？他当然不担心，因为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其一，你曾去过北方战场，同俞珲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其二，虽然王毅和宋景舒必然各藏心思，可只要五万坤字军在他们即便有什么幺蛾子也是使不出来的。更何况一旦去了北境战场，任谁想要独善其身都不可能，这一点王毅知道，宋景舒也明白，所以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全力配合殿下。”
高珌点点头，他最佩服覃胥正的便是这家伙总能观人所不能观，察人所不能察。
“不仅如此，殿下此去北境几乎全无失败可言。”覃胥正又再次补充道。
“全无失败可言？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哪有什么全无失败可言？”高珌摇摇头，显然是对覃胥正的话并不认可。
覃胥正只是微微一笑，也并不急于反驳。
见覃胥正并不言语，却又一脸笃定的模样，终是高珌先憋不住了，“你所说的全无失败可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