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三章.一丝无奈
二叔公面有愠色:“这次又要当什么?”
包先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项上的人头,一万两,行吗?”包先河说罢,提刀引颈。
当铺内,悄无声息,没有一人阻拦。包先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店内的人都以为他不敢自刎,而在等着一场好戏呢。包先河一手提着发绺,另一只手没有一丝犹豫准备发力,仿佛真的要将自己头颅割下。短刀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不出意外,这一刀划过,他的人生也走到尽头了。
“叮”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包先河手上一阵酥麻,手中的短刀已被打落在地,脖间仍被划伤,有血渗出。打落短刀的是一个茶碗盖,茶碗盖和短刀同时落地,四分五裂。
掌柜捧着一只缺盖的茶碗,雾气袅袅。掌柜的深喝了一口茶,抬头说道:“包公子,有事就直说吧。没错,我们就是‘中原三鬼’。”
包先河眼中有泪渐渐蓄起,突然双膝跪地:“鬼叔,家父曾一再告诫我,不要轻易叨扰各位前辈,但我报仇心切,还望原谅!”说罢,他含泪道出了此行原委。
边塞有一帮响马,为首的人称沉刀客,因常年携带一柄大环刀而闻名。沉刀客带着一帮马贼烧杀掠夺,无恶不作。一年前,北神捕包振风受命来边塞剿灭沉刀客,然而却在与响马的较量中身受重伤,若不是他仗着那一身好武功,只怕是要身死当场。
包振风负伤回家后,家人才知,他并非不是沉刀客的对手,而是在交战之前已经中毒,纵有一身武艺也无法施展,最后才落败而归。不久后,包振風饮恨而亡。临终之际,他告诉儿子,当年曾和“中原三鬼”有过交情。这三人貌似大恶,却都是杀富济贫的好汉,只可惜走错了路,为官府所不容。这三人如今隐居于边塞斜阳镇的一家当铺,以后如果遇上什么困难,可去寻找这三人,但有个前提,如果三人不愿表明身份相认,不可强求。
包先河此次来斜阳镇,要找到沉刀客报仇。他自知年幼,武功尚浅,而沉刀客来去无踪,还有一帮马贼跟随,若想报仇,无异于登天。所以,他想来求助“中原三鬼”,但又必须谨遵父命,只好出此下策。
包先河的目的很简单,他也想好计策,欲将沉刀客引到当铺中来,到时候,再合“中原三鬼”之力,将沉刀客斩杀,以报父仇。
掌柜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沉刀客带着一帮马贼横行边塞,我们一直都因为交着‘孝敬’才不受干扰。况且他行踪飘忽,连官府也无法剿灭,凭我们三人之力,恐怕……”
包先河跪地不起,手拾短刀:“鬼叔,我此来已抱必死的决心,如果不能报仇,我情愿死在您的眼前,还望成全。”说罢,包先河决绝地又将短刀横于颈上。刀刃再次在他的脖颈间割出血痕。
“中原三鬼”相互而视,终于,掌柜的起身叹道:“不愧是北神捕之子。冲着你的这份血性,我们就帮你这一次,哪怕搭上老命和沉刀客一战,也算还北神捕当年的一个人情。”
3
恒顺当铺最近接到一单大生意,四处举债,只为收购一把宝刀。此刀名为赤刀,乃上古名刀,是当年武王伐纣时所佩之利刃,削铁如泥,曾为周国重器,价值连城。
这一日,斜阳镇的古道上,一队快马卷起一路烟尘。为首的那人面目凶悍,手提大环刀,正是马贼之首沉刀客。
沉刀客一行径直来到了恒顺当铺门前,勒住缰绳。掌柜的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大当家到此,有失远迎。小店的‘孝敬’本月已交,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沉刀客哈哈一笑:“听说你店收购了一柄宝刀,我带着兄弟们来见识一番。”
掌柜的面露为难之色:“只是普通的当品罢了,不值一看。”
沉刀客面色一沉:“怎么,不舍得?”说罢,他抖了抖手中大环刀,铁环相击之声不绝。
掌柜的无奈地说道:“不敢。只是……小店库房太小,能不能请弟兄们在店外候着,只请大当家一人随我来?”
沉刀客随即下马,吩咐众马贼:“你们在门外等我。”说罢,大摇大摆地跟随掌柜的进了当铺。
库房在后院之中,掌柜的在前方带路,打开了库房门锁。沉刀客大咧咧地推门就进,忽觉门内一阵凌厉的刀风迎面扑来,沉刀客凭感觉提刀一挡。两刀相交,火星四溅。沉刀客立即借势向外倒退,而此时掌柜的剑已出鞘,虚虚实实分几路刺来,这一剑,几乎封死了沉刀客的退路。
沉刀客果然名不虚传,猛地丢去重心,狠狠地摔倒在地,堪堪躲过了剑刺。他就地滚落至后院,随即迅速起身,一手执刀防范,一手两指相扣成环,往口中送去。一声尖利的唿哨,响破云天。
院内二叔公大喝一声:“不好,他在求救!”手中铁棍夹杂着风声攻去。
库房内的包先河,院内的中原三鬼,已将沉刀客围在正中。沉刀客再也无暇他顾,只能提刀应战。大环刀势大力沉,中原三鬼的一剑,一棍,一矛,加上包先河的一刀,仍然占不到上风。来来往往,已不下十回合。
若不及时将沉刀客拿下,等马贼一拥而进,事情就麻烦了。掌柜一声怒吼,中原三鬼同时欺身而进,分上中下三路向沉刀客攻来。沉刀客手中大环刀舞成一团,逼退三鬼,猛然纵身一跃,向院墙上蹿去。
沉刀客想逃!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电光石火之间,包先河扔去手中刀,全身跃起,全然不顾安危,竟抓住了沉刀客的脚踝,死死拖住。沉刀客再次落入院角,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环刀急急砍向包先河。包先河手无寸铁,眼看就要成了刀下之鬼。
中原三鬼同时惊起,二叔公和票台先生手执兵器,急扑向前。滞后的掌柜已不容细想,手中长剑脱手而出,直直地飞向沉刀客。沉刀客只好挥刀来挡,而此时,二叔公的铁棍已砸向他的胳膊,票台先生的矛也直向他腰间刺来。大环刀击落了飞剑,沉刀客又硬生生用胳膊挡住了二叔公的铁棍,另一只空手抓住了矛尖。这一击,中原三鬼倾尽全力,沉刀客也是拼尽全力才接下了这一招。
然而,倒身在地的包先河,已从怀中取出短刀,深深地扎入了沉刀客的腿中。
一击得中,包先河立即翻身而起。受了伤的沉刀客再也无力对抗四人,很快被击倒在地,大环刀也丢落一边。掌柜的命令道:“包公子,先将他绑好!二弟三弟,速去门外守住马贼!”
三人急急来到门外,却见门外一番景象,更让人吃惊。
一众马贼正围在门前,作势要进门,可谁也不敢上前。因为大门外,瘦猫正手执门前偌大的石狮,舞得呼呼生风。此石狮,重若千斤,如是不小心被扫中,非死即伤。
众马贼正犹豫间,又见中原三鬼手持兵器出现,当即明白沉刀客恐已遭毒手,其中一人一声唿哨,众马贼瞬间作鸟兽散。
掌柜的回望瘦猫,无奈一笑:“我兄弟三人瞎了眼,不知店中还有此等高人。瘦猫,你到底是什么人?”
瘦猫放下石狮,一声轻叹:“神捕分南北……”
票台先生惊呼一声:“你就是南神捕公孙跃?”
瘦猫默默点了点头,将石狮放归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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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刀客没有死,被绑的他破口大骂:“你们算什么英雄,四个打一个,赢了也不光彩!”中原三鬼相视一笑,他们本不是英雄豪客,只为还故人一情,所以也不再辩解,剩下的事就留给包先河吧,更何况,还有南神捕公孙跃已表明身份。
包先河手执尖刀,怒目而视:“沉刀客,你若不是下三滥,下毒给包振风,你会是他的对手?今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为父报仇。”
沉刀客哈哈大笑:“想不到,你是北神捕的儿子。也罢,落在你的手上,我无话可说。可是神捕之死,却与我无关,给他下毒的并不是我。”
“什么?那么下毒的人是谁?”
沉刀客斜了包先河一眼:“小子,你只知道报仇,哪里知道人心险恶?毒杀你父亲的人,连你父亲自己也想不到,因为正是他们自己的边塞守将。”
“胡说!边塞守将同为朝廷效力,为何要杀我父亲?”
沉刀客惨然一笑:“边塞守将,一直和我们来往,他表面上要平定我们,实际上却与我称兄道弟。并不是我与他有甚交情,你想想看,如果没有了响马,一切安定,他又哪里向朝廷要得来银子?都说江湖险恶,哪及得上人心险恶?告诉你这些,不是我沉刀客怕死,是因为我也佩服神捕,不愿落下杀他的罪名。小子,我说完了,你动手吧!”
包先河尖刀落地。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为父寻仇,竟然只寻找到这个可怕的真相。然而,已决定坦然受死的沉刀客,还有说谎的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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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神捕公孙跃押走了沉刀客,一切都将昭然。关于中原三鬼.公孙跃笑言,北神捕已经结案,与他无关。
不久后,养寇自重的边塞守将东窗事发,服毒自杀。
几年后,边塞之上,又崛起一支响马队伍,其首领是个年轻人,据传他曾是北神捕的后人,姓包。
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性在家中的一间小屋里死了。这是某个夏日,在一幢木头建造的二层白色洋楼里发生的惨事。
一楼大厅的隔壁有一间小屋,满满当当地布置着整栋楼房的模型,世称“玩偶之家”。它的四周环境、地形地貌以及建筑样式都和原物一模一样,只是原物十二分之一的缩小版,死者的遗体就横躺在“玩偶之家”的庭院里。
这个小屋没有窗。如果从里面锁上唯一出入口的房门,通向外面的只有安装在小屋墙壁上的“玩偶之家”的两扉正门。如今,正门关着,里面没有上锁。
死者的身边放着遗书,警方却不排除他杀的可能。但是,如果凶手要离开这个小屋,也许要像童话中的外国少女那样,喝了写着“请喝我”字样的小瓶中的神药,将身体缩小为原来的十二分之一,才能钻出“玩偶之家”的正门吧?
一
“我需要一个‘玩偶之家’,请按要求寻找。”梅雨季节将近结束的时候,我接受了皮坎提出的任务。
从JR市谷车站朝半藏门方向走,拐过日本电视台的旧址,就可以看到一栋银灰色的古老建筑,它原来是明治时代的银行,现在的三楼改为广告代理店。皮坎和松冈康二是这家店的广告制作导演。
我问皮坎:“寻找的期限是多长时间?”
“可能的话,就在一周之内吧。”
皮坎嘴里说的“可能”,其实就是“必须”的意思。
在业界中,我是个自由职业的道具设计师,主要从事制作和寻找广告摄影所需要的各种小道具。从春节小孩子玩的风筝、陀螺、毽子,到为拍摄最新型轿车广告而从澳大利亚置办的具有狂野性的冲浪型圣诞老人。总而言之,我涉及的范围很广,几乎涵盖了所有的道具领域。为了能及时找到所需的道具,我经过不懈的努力,已达到专家水平,根本无须上互联网搜索,也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皮坎这次提出的要求虽然难度颇大,但最后根据位于目黑的设计事务所的情报,终于找到了可供使用的“玩偶之家”。
“好大的房子啊!”我擦着额上的热汗,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
抬头仰望这巨大的宅子,深深地被它的气势所折服。这是一栋木头建造的白色二层西式楼房,与其说是普通的民宅,毋宁说是大户人家的宅邸更贴切。
这栋位于武藏野市吉祥寺郊外的建筑来历不凡,号称“长医邸”,原是明治时期英国人为旧贵族设计的一幢豪宅,落成于市谷,后转让给现在业主的先祖。其先祖把这栋建筑分拆后用牛车驮着部件迁移到现在的地方重新建造。据说占地面积及地形地貌和原址几乎一模一样。
此时正是仲夏的午后,“长医邸”处于一片静谧之中,仿佛只有这儿才是远避尘嚣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