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扬营,曾经是龙骧营中的一部分,一直被用作皇子卫军。
自当朝皇帝上位伊始,这支部队便秘密地被抽调出来,目前他背后的掌权者尚不明确。
韬豹,控鹤,骁麒三营,乃是三大皇营。
韬豹营为步兵营,控鹤营为弓箭营,骁麒营则是骑兵营。
再加上朝廷近几年才开始计划训练的新式部队,也就是前些日子多了的那个贵族子弟组成的第七营,振翅营。
可怎么又来了个狡狐营?
这不科学啊。
这本来就斗不过东市小霸主他们那群人,现在人家又摇身一变,成正规军了,这不是要哥几个吃牢饭的节奏吗!
眼珠子一转,九哥站在原地低着头略微思考了下,脚下穿着的一双早已磨破了边角的旧靴子一下一下地搓着脚下的沙土。
这个事,八成还是夜小四那个家伙搞的鬼。
想到这里,九哥立刻转身,干脆利落地退进了破庙里。
而破庙中的夜小四,似乎根本没有发现门外发生了什么,也毫不在乎门外正在发生着什么。
安安稳稳地坐在小方桌前,一只细长的白皙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写写画画。
那神态,那架势,超然物外。
似乎点上三炷香,他就能借着道道青烟,羽化飞升,直登仙界,位列仙班了。
九哥回到破庙里,看到夜小四正气定神闲地超然物外。
清了清嗓子,嘿嘿一笑,端着无比谄媚的姿态,跪坐在夜小四面前,这一副态度明显恭敬多了。
附身在小方桌前,不顾一身蓝色衣衫沾满了地上的灰尘,以爬着仰视夜小四的角度,彻底放低自己的姿态,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谄媚地说:
“哎呀,四哥。刚才小的出言不逊,言语间多有得罪。小的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你看看,这真身菩萨就在面前坐,小的还捧着香炉找不到北。真是愚蠢,愚蠢至极。夜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小的就是黄汤喝多了,嘴里嚼了屎,胡说八道犯迷糊。何至于大人您亲自派遣八大营来教训小的。更何况,小的今夜等您光降,为的就是向您求取功名利禄的。哪敢惹您大人生气呢?你看,这个……”
夜小四收回在桌面写写画画的手,抱着肩膀,目光和爱慈祥地看着面前伏在地上满嘴跑火车,就差亲吻夜小四脚趾的九哥。
这九哥,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风使舵识时务,一张脸说变就变,一张嘴舌灿莲花狗屎马屁跑火车,拍马屁一点都不含糊的本领,真是一流的紧。
人才啊。
夜小四端着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态度,面对着九哥的五体投地,满意的连连点头:
“哎!九哥,你这可就过谦了。咱们兄弟二人,有事好商量嘛。”
听到夜小四这么说,九哥眼睛映着门外通明如白昼的火把光亮,开始闪闪放光。
坐起身,凑近夜小四,手指着站在他身后,目瞪口呆的一众兄弟,小声地询问道:
“四哥,你看,我这队兄弟们……”
夜小四,目光草草略过九哥身后的那些兄弟们,对着九哥狠狠点头:
“好说,好说。”
九哥自信了许多,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凑近夜小四一点儿,更小声询问道:
“四哥,你看我这个地痞头子……”
夜小四完全不加思考,频频点头:
“安排,安排。”
九哥抿着唇角,搓了搓双手,继续小声询问:
“四哥,你看我这个……”
夜小四继续点头:
“好的,好的。”
在门外火光冲天的背景下,夜小四和九哥两个人的脑袋越凑越近。
夜小四一边频频点头,一边不着痕迹地给面前小方桌桌面上画着的一只四脚乌龟点上了眼睛。
……
西市。
屋顶上一前一后不断追逐着的两个人依然在飞檐走壁地继续。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面逃命的那个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显然是持久的起跳奔逃,让自己的体力严重透支。
这个人也意识到了危险,身形猛地顿了一下,抬头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路。
一闪身,逐渐开始往西市的平民聚集区,也就是最热闹,人最多的地方跑去。
双臂一挥,猛然一个起跳,飞身跳上屋檐,只听不远处“嘭——”的一声轻响。
一抬头,城外破庙那边的天空上,豁然绽放起一大朵绚丽的红色烟花。
那朵红色的烟花,就像一个神秘的图腾,猛然绽开,却在延伸到极致的时候,悄然消逝。
那样神秘,那么绚丽。
引着人们莫名地向它靠近。
前面逃命的人想也没有多想,甩开脚步,飞身跳上屋檐,径直向那朵烟花的方向奔去。
而跟在后面的那个人,一见前面的人换了方向,立刻也是一甩衣襟,饶有兴致地紧随其上。
就在这同一时刻,刚刚在破庙里解决完大事,心情大好的夜小四,正哼着小曲轻松自在地独自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今晚,计划中与计划外的两条线,就在此地悄然交汇。
黑暗中,冷不防的有一个人,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鸟一样,从天空上俯冲下来。
独自一个人一身黑衣,走夜路的夜小四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便被这个俯冲下来的人一把捂了嘴,狠狠揽着腰拉去了巷子拐弯的墙角。
夜小四被捂着嘴,惊魂未定地被人揽着腰缩在墙角的暗影里。
一抬头,这才发现,对面民居的屋檐上,还站了一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身材健硕,一路追来却不见胸脯有过多起伏,一副胜券在屋气定神闲的样子。
体力很好嘛。
站在屋檐上,一双犀利的目光正精准无疑地盯着身后躲藏的黑衣人所藏身的方向。
目力很好嘛。
那黑衣人脸上的神情有一丝犹豫,那迟疑的目光,让夜小四有一丝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条件反射地运气反抗,暴露自己的真气和武力,让那边居高临下的黑人不会有乱杀无辜平民的顾虑。
洞察力也很好嘛。
整体看来,这黑衣人很厉害嘛。
合格的杀手一枚。
看到对面的黑衣人没有轻举妄动,夜小四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仔细打量他和身后的人身处的地方,安全系数还是很高的。
此时,暗沉沉的天空上没有月亮,只是雾沉沉的一片。
他们所处的地方,刚好是巷子的拐角凹槽处,墙外堆积了一人多高的干草木柴,墙内又是一户人家院墙的死角地带。
院墙里面,似乎是那户人家的厨房。
靠着墙边的灶火未息,依旧袅袅地冒着炊烟。
这不断冒出来的炊烟蒸腾起来,把墙外一切熏染的一团朦胧。
不规则堆放的干草木柴,不断升腾的袅袅炊烟。
躲在这里,远远看来影影幢幢的感觉,刚好看不清这里已然躲了人。
四周静悄悄的,不时由远处传来的三两声犬吠,也引不起人太多的关注。
对面屋檐上的黑衣人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身后那个捂着夜小四嘴的人,却开始莫名地浑身发抖。
按理说,现在虽然已是秋季,深夜秋风萧瑟,秋夜轻寒也是有的。
但是,在这巷子拐角避风的凹槽里,也不至于冷的发抖。
难道,不是冷。
是害怕?
对面屋檐上的人还站在那里,耐心十足地观察着这里,似乎并不急于过来抓捕。
夜小四轻轻滴伸出右手,慢慢地覆上身后黑衣人那只紧紧揽着他的腰的手。
感觉到夜小四的动作,一股暖意从手上传来,直达心底,揽着夜小四的黑衣人心头微微一颤。
而此刻,抚着那只手的夜小四却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刚才,就在夜小四覆上那黑衣人只手的一刻,顺手便探了他周身的七经八脉。
身后的,这是个习武之人没错。
他浑身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他已然体力严重透支,又加之体内有着不轻的内伤未愈,并且精血亏虚。
而且,他之前过度动武拼命,导致真气走岔,此时已然命悬一线。
夜小四吃惊之下,险些不顾生死地想回过头去看那身后人的脸,想必已是如纸样惨白了吧?
感受到夜小四的惊异和不安分,身后的黑衣人又使劲了力气揽紧了夜小四,防止夜小四轻举妄动引来那对面屋檐上的黑衣人。
而就是这样被迫收紧二人的距离,两个人的身体紧俏地贴合在一起,让夜小四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两坨柔软的压力。
是女人!
那就说得通了,精血亏虚,怕是前段时间刚刚小产……
是那对面的屋檐上,那个黑衣的杀手要置她于死地吗?
那要先问问他夜小四同意不同意了。
夜小四轻轻眯了眯双眼,暗中右手悄悄滴对照着对面屋檐上的黑衣人脚下捏了个法诀。
昏暗的夜色中,对面的屋檐上的黑衣男子也随之眯起了双眼,攥了攥拳头,做好了应战准备。
他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这周围有人。
这附近,有真气涌动,看样子,这马上要出手的人,似乎还是个不太高明的高手。